卻見某人敞開了袖子。
“若是不想見人,我把阿幺藏在袖子里,可好”
袖口有淡淡的墨味和他身上的溫暖又干燥的氣息。
他伸手將她抱在了掌心,攏著她進了他溫暖的廣袖里。
九姬這次沒有抵抗。
半年未見,東京妖坊早已大變了模樣。
九姬站在鐘鶴青肩頭,從山坡上向下望去,翡翠瓊木
沒了架在其上的玉鼠洞宮,整個樹蒼翠挺拔,靈氣環繞。
巨木下街市興建了起來,縱橫交錯,以瓊木為中心四通八達,黃昏時分,盞盞燈光漸次亮起,安寧與繁鬧同在。
涂奶奶就埋在山坡上的松樹下,墓碑就對著翡翠瓊木,仿佛一抬頭就可將那靈美的巨樹收在眼底。
鐘鶴青說,安三娘家的小權瑞跟他說過,涂奶奶去世前,又回到了翡翠瓊木下的老房子里,雖然壽數將盡,可又回到了從小長大的地方,每日都笑得慈和開懷。
她最后的日子里,又記起了許多從前的事,也記得那個在玉鼠洞宮傾倒的那日,背著她飛也似地奔向翡翠瓊木的人。
鐘鶴青低頭,問去安靜坐在涂奶奶冢前的貍花貓。
“背著涂奶奶去翡翠瓊木的人,和將鼠族與玉鼠洞宮趕出妖坊的人,都是阿幺吧”
他問過去,見貓兒耳朵輕微扇動了一下。
他說東京妖坊的妖眾們有如今的日子,“哪怕妖眾們都不曉得玉鼠洞宮因何坍塌,但是此間的繁榮與安寧,會記著你的功勞。”
“山之阿也是一樣的。城內外妖眾安居樂業、妖鎮與凡城和平共處,眠水再現靈脈這些也都是你的功勞,哪怕你這妖主,做了沒多久。”
鐘鶴青蹲下身來,握住了她的一只小爪。
九姬不想給他握,但他的手不肯松,輕笑了一聲。
“阿幺,你其實很重要,也還有很多人需要你帶著他們,把日子過好。”
小貍奴還是不肯見人,仍舊避在某人的廣袖里面,可也低聲開了口,說想去翡翠瓊木下的東京妖坊看一看。
原來妖坊里的妖眾們,全都返回了翡翠瓊木下的家園,那里地勢高、景致美,靈氣更是充沛,日子一晃好似又回到了十幾年前。
安三娘家重新開了靈藥鋪子,比起之前在小巷子里的一間門面,如今整整齊齊置辦了三間面相大道上的門臉,她一人忙不過來,還請了三個小學徒。
權瑯沒來幫忙,非是因為他傷沒養好,而是東京妖坊眼下有了兩大片街坊,好多妖靈涌了進來,在這里安家落戶。
妖坊的衙門忙不過來了,也開始招兵買馬,權瑯之前就在衙門做事,眼下直接被衙門收了去,做了捕快,吃上了妖廷的公飯。
而權瑞正是讀書修煉的年紀。
懷琳拿到了原本家中的好幾片宅院地皮,她不必再辛苦賣靈飲靈食度日,在坊里開了一家小私塾,權瑞一邊跟她進學,一邊踏實修煉,還尋了一位犬族的師父,每日上進的很。
這會,鐘鶴青剛路過安三娘家的新藥鋪門口,三娘就一眼看住了他。
“少卿怎么來了自己來的嗎”
九姬避在某人袖子里不肯露面。
但三娘卻一眼看出了少卿鼓鼓囊囊的袖子。
她瞧向少卿,見少卿輕輕跟她使了個眼色,輕瞥了袖子里鼓鼓囊囊的那一團,道。
“嗯,是我自己來的,許久不來妖坊,沒想到變化如此大。”
安三娘瞬間了然,她沒提及袖子里的鼓鼓囊囊,只說妖坊確實變化大。
“但好在身邊的親朋好友都沒變,大家日子都過得好了,相互之間更親近了。”
不過她說著,眼睛往鐘鶴青的袖子又看了一眼。
“只是我們呀,總還念著一人,想著是她帶著我們過了好日子,如今妖坊的新氣象,也想讓她來走走看看呢。”
鐘鶴青和安三娘都往袖子里那一團看去。
袖子里,貓兒聽見了。
她雖沒出來,卻不由地豎起了耳朵,聽去這熱鬧的街坊里,氣象嶄新的車水馬龍的聲音。
袖子上支棱出圓圓的腦袋和兩只小耳朵的形狀,她自己沒發現。
但安三娘和鐘鶴青卻都看到了,兩人不由相互對了眼神。
安三娘笑捂了嘴,鐘鶴青也眸中笑意溢出。
鐘鶴青看著袖子里的貓兒腦袋,同安三娘溫聲道。
“快了,她就快回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