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的女兒尷尬地拉住爸爸,叫李羨快走。李羨亦笑容尷尬,一腳踏進堆在門口電線桿腳下的積雪里,差點跌倒。
街對面幾個穿緊身褲豆豆鞋、頂著一頭黃毛的少年看著她,毫不留情地爆發狂笑,前仰后合。
李羨扶著冰涼的電線桿子,將運動鞋從雪堆里抽出來,褲腿沾了幾片白,襪子被迅速融化的雪洇濕,她跺跺腳,看也不看那群少年,走向下一家。
中午李羨隨便找了家館子,等餐時拿出手機,跟同事保持聯絡。
這個是一樁懸置了很久的案件,當事人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的七年時間里,以極其殘忍的手段肢解了四對夫妻,案件引起極大社會轟動,卻由于時代技術限制,一直懸而未決。直到今早,官方聲明已抓捕嫌疑人。
這樁案子發生時李羨還未出生,但早在長輩天黑千萬不要出門的規訓里,了解了這件事。因為榮陽距離老家不遠,她有意跟進這個案子,打聽到羅海金這條線索,迅速采取行動。
下午實習生拿百度街景打電話,挨個電話聯系另一條街的商鋪。領導也在動用社會各界關系幫她找人。李羨深入幾個村子,走訪村委辦公室,企圖尋找到這一家人的蛛絲馬跡。
忙活一下午,無果。
也不是完全沒有結果,至少她找到了羅海金十多年前曾經居住的居民樓,鄰居說那個女人有點神經質,勸她不要這個時候去觸霉頭。
“新聞剛出來,我也是剛看見,誰能想到啊,那么老實的男人居然海金以后肯定別想在咱們這住了,誰知道她能做出什么來。”鄰居撇嘴,掩不住難以置信的神色,匆匆關門。
從居民樓出來,李羨抬頭看著從樹影里疏疏落下的月光,眼底流露迷茫疲憊。
今晚走不了了,她剛才在美團上定了火車站旁邊的那家旅館,八十一晚。
末班公交車還得一陣子過來,李羨無事可做,站在站牌前,思考接下來應該怎么辦,她鼻尖通紅,揣著手瑟縮得像只小兔。
身后有吵鬧聲,不斷打攪她的思緒,公交車終于到了,她上車找位置坐下,車身隔絕冷空氣,被凍僵的人漸漸松懈下來,她才注意到吵鬧聲來自站牌不遠處的幾個青年人,似乎是白天遇見的那幾個。
他們圍成一圈,中間似乎有個人蹲在地上,作痛苦狀。
李羨忽然感覺自己心臟被只大手擰住,無措地看著那里,她想要
下車,可是怯懦使雙腿灌鉛。
猶豫片刻,公交車關上門,屁股搖搖晃晃地離開這一站。
她忍不住回望,肅殺的溫度使玻璃起霧,除了昏昧的燈光,什么也看不清楚。
京市。
秘書周楚拿著材料走進頂樓辦公室,向孟恪匯報
“孟總,新城那塊地的國土證和許可證證已經拿到了,接下來的股東會已經提前七天下發了通知,排進您的日程表。第一個文件是恒晟的一期建設規劃,按照您的意見調整了其中十六到二十號樓的樓層建設日期。八月份跟漢港銀行申請的貸款得到批復通過了,韓總表示很看重這個項目。第二個文件是青城頤銀酒店施工進度簽證單,請您過目。”
周楚將材料放下,孟恪點頭,掀開文件翻閱。
“還有什么事。”他淡聲。
“電子科技大有個實驗室出了點事。”周楚說。
孟恪眉頭微皺,抬眸看她,眼里不自覺流露的厭倦與掌控力讓她下意識低頭。
“不是技術方面的問題,是一位研究員的私事。這位研究員14年進入實驗室,現在是技術骨干,但今早有一樁擱置了二十四年的連環殺人案被偵破,兇手是她父親。這件事社會討論度很高,新恒科技的總經理想請示您的意思。”
孟恪翻文件,紙張摩擦發出窸窣響聲,他拾起鋼筆,拔開蓋,筆尖與紙張摩擦,留下勁挺字跡,“該怎么處理怎么處理。”
周楚知道這話的意思是這點主意都拿不定,白活這幾十年了,她應聲,原想轉身離開,看了看自己的手機,又停下腳步,“孟總,曾小姐今晚留宿榮陽縣。”
“嗯”孟恪眼底閃過茫然。
周楚打開手機,點擊消息記錄,界面跳轉旅館信息,她雙手遞給孟恪。
孟恪接過,隨意翻了下詳情界面。
評論區接連兩條都是一星差評,曬出的圖片里房間床圍油膩,被單有鞋印,毛巾掛著不明毛發。
“曾小姐似乎是為了采訪這個連環殺人案的相關當事人。”周楚試圖從他習慣性的沉穩貴重里找出一絲不尋常。
孟恪只是將手機遞還給她,“知道了,謝謝。”
周楚點頭,“那我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