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羨抄兜,攏了攏自己的挎包,將腳底的小石子踢出去,轱轆轱轆進了草叢。
她四下看了看,快步折返,拉開后排車門,動作極快地躬身鉆進去。
孟恪也進車里,坐在副駕駛之后的位置,跟對面說這個價格叫到六十萬。
李羨低頭整理被自己壓在身下的包和衣服,聽見他掛斷電話,說“演出很順利,恭喜。”
“謝謝。”
“來的匆忙,車上沒準備花。”
“不用了,謝謝。”她稍偏頭,盯著兩個位置之間的扶手箱,隱約能瞧見他隱逸暗里的褲腿,冷硬流暢的輪廓,“你不是要去港府嗎”
“司機在路上了。”
意思大概是等下司機到了會送他去機場。
“后半場沒見你在觀眾席。”
“底下太吵,去導播臺了。”
還是之前相處的氛圍,有問有答,又不逾矩。
搭在把手上的手指松開,李羨向后倚,衣料輕聲窸窣。
一陣錯亂的腳步聲,幾個女孩笑鬧著經過“我才沒有踩你的腳,是倩倩吧”
“哎這是誰的車啊,連號車牌哎。”
“是咱們院的嗎,不是吧。這個立標,是邁巴赫”
她們身后是更多人。
李羨看著她們,聽見孟恪淡聲問“你給曾家打電話了。”
她遲疑片刻,坐直身,略微帶刺的口吻反問“不可以嗎”
“可以。畢竟你不常回去,應該常聯絡。”
她不知道為什么孟恪會知道這件事,也許曾家大哥察覺到什么,知會他了。
她在這些人面前,像個透明人,藏不住一點心思。這太不公平。
李羨低頭擺弄托特包的兩根帶子,手指抵在一起,繞一圈,又繞一圈。皮質的短帶繃緊,像弓下身子蓄勢待發的貓的尾巴。
“我打電話是想問如果我們離婚,他們會是什么態度。”
“所以他們是什么態度。”
“沒問出口。”
當時電話撥過去,她胡扯幾句家常,到了開口說正事的時候,嗓子發不出任何聲音。
“為什么。”
“我想無論我做什么決定他們都會支持我。”
孟恪低笑一聲,意味不明。
“我想現在只有我和你是同一條船上的人。”
貓尾巴松散下去了。
李羨吸了下鼻子。
孟恪閑散坐著,脊背依舊挺拔,抬手拿起平板,“我不太明白你為什么突然提婚姻的底線這種問題,因為葛琦這件事么”
“是,也不是。”李羨說。
“嗯”
李羨組織措辭,陷入思考。
她身上是件黑色v領針織衫,領口繡著白色花邊,車內燈光昏暗,將她整個人隱匿在暗處,五官模糊了,只有裸出來的
膚色微亮,白皙,甚至透著青,像岫玉或白瓷。
“這個世界對你而言似乎唾手可得,但是有些事不在我的接受范圍內。比如,性。無論哪個圈層,都逃不過這種人性原始本能,對于不缺這種資源的你來說,開小差太簡單了。”
“如果我們結婚為了兩個家族維系利益、裝點門面,我希望我們都可以保持體面,不會出現錯軌的情況。”
平心而論,她還沒有對孟恪的人品產生過懷疑,哪怕外謙內傲,他沒做過公然打她臉的事。
雖然本質仍然是精英階層利己主義,至少表現出來的是,他尊重她,高看她,也希望她自己高看自己。
今天以前,她不相信孟恪會做這種影響婚姻堅固性的問題,所以那天卡片內容,她只是提了一句,沒有放在心上。
可她今天跟孟子瑋聊天時才驚醒,孟恪這類人的世界跟她不一樣。
他的世界中,“想要”的下一步,通常意味著“得到”。
欲望不斷得到滿足之后面臨的是更大的空虛,因此他們對自身動物本能的探索會更深入。
而且代價對他們來說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