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淚砸在琉璃盞上,千葉的花瓣輕輕抖動了下,一片花瓣如女子的指尖一般自蓮身脫離,溫柔觸碰著琉璃盞。
秦黛黛隔著朦朧水霧望著那片花瓣,許久伸出食指與之碰觸著,下瞬,淚珠奪眶而出。
秦黛黛不知在此處待了多久,天色漸漸陰沉,她便小心地將琉璃盞放回芥子袋,出神地看著墓碑上阿娘的名字發呆。
不知不覺間,她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些記憶中,阿娘仍待在千山里,沒有認識秦胥,沒有生下她,無憂自在地度過一生。
而后,她被一股混亂的氣息喚醒。
熟悉的大能威壓在身后涌現,紊亂不堪。
秦黛黛遲疑良久,轉過身去。
不久前仍躺在玄冰榻上昏迷不醒的秦胥,此刻形銷骨立地站在不遠處,周身雪青色的靈力蕪雜凌亂,一絲不茍束起的道髻有幾縷碎發散亂。
他在看著她的眉間,像是在尋找著什么,目光最終落在她的芥子袋上,一步一步地走上前來。
秦黛黛看著他艱難的步伐,抬眸道“我去了千山。”
秦胥停在墓碑前,昏迷數日未曾出聲的嗓音嘶啞難聽“嗯。”
“也知道了一些事,”秦黛黛輕道,“我的記憶,是你掩蓋的。”
在她的記憶中,阿娘是在那場戰斗中離去的,可對于阿娘怎樣離去、為何離去,她只覺自己識海有一團迷霧,什么也看不清。
初時她以為只是自己年幼,記不清事,可在蓮池看見真相的一瞬間,她識海中的那團迷霧也隨之散去。
秦胥只望著墓碑“這是你阿娘的遺愿。”
秦黛黛的睫毛顫抖了下。
阿娘到死,都生怕她會因此而恨自己。
“是我連累了阿娘,”秦黛黛轉眸看著他,“你也是。”
她一字一頓“你辜負了阿娘。”
秦胥的身形搖晃了下,面色一瞬間變得愈發蒼白。
秦黛黛死死攥著拳“你娶了阿娘為什么不對她好”
“你那時候為什么不在太墟宗”
“為什么要把阿娘一個人留在宗內”
“為什么”她的聲音低了下來,摻雜了哽咽,“為什么要欺負阿娘”
秦胥僵滯地立于原處,看著墓碑上“凌聽荷”三字,面容恍惚了下
“是啊,為什么heihei他喃喃自語。
為什么她總是讓他看見她笑盈盈的樣子,讓他覺得她永遠不會受傷,不會離開。
可是一轉眼,她卻消失不見了。
朦朧中,秦胥好像又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日。
成親百余年,幾乎每晚,聽荷總會笑望著他說“夫君的本分,便是臨睡前要與妻子相擁而眠。”
可是那晚,安插在百煉宗的人匯報完事后,他回到房間,看見的卻只有分外陌生的黑暗,以及
背對著他安靜睡去的女子。
那一晚,什么都沒有。
沒有擁抱,沒有含笑的眼,沒有一聲溫柔的“夫君”。
有的只是她隔開的與他之間的半人寬的距離。
如同鴻溝,習慣了接受她的給予的他,卻連如何跨過去都不知。
本以為明日便好了,可接連數日,她的神情始終淡淡的,偶爾看向她,她也像是在出神地想著什么。
只有一次,她莫名說了一句“我想師父了。”聲音很輕,輕到仿佛只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