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默下意識起身迎接,“您有心了。”
老爺子一如年輕時那般豪爽,擺擺手,招呼許默坐下,讓他不要拘束。
許默照顧著老爺子的身子,一直等他安穩坐在太師椅,擱下手里的拐杖才心安,跟著坐在老爺子對面。
茶桌上紫砂壺煮得沸沸揚揚,茶香鋪滿整個茶室,許默接過老爺子遞過來的碧螺春,有條不紊地操作。
老爺子今年快九十,依舊挺直腰桿,坐得板正,絲毫看不出老態。
許默打小懂事兒、讓人放心,老爺子向來疼惜,拿親孫子一般對待。
如今看他進了教育行業,依舊這般沉穩,老爺子眼里滿是贊賞,“含章今年多大了”
“虛歲29。”
許默取過茶杯燙了燙杯,倒掉廢掉的水,又提起茶壺倒了兩杯茶水,一杯遞給老爺子,一杯自留。
老爺子瞥了眼清澈的茶水,意有所指道“該考慮家業了。”
許默頓了頓,笑得服帖“您說的是。”
老爺子是個熱心腸,總是關心一眾小輩,經歷沈行一事兒,他對門第看得沒那么重,只是到底是長輩,總是希望底下的孩子日子過得舒坦點,“可有中意的姑娘”
許默指腹捏著茶杯,熱度透過皮膚灼燒到心里,迎上老爺子的問詢,許默難得遲疑起來,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
他斟酌著措辭,謹慎道“要是有中意之人,改日一定領著她來見您。”
老爺子見他這樣,嘆了口氣,不禁感慨“這院兒里就你跟竹丫頭沒個著落。”
“那丫頭性子倔,前兩年做事兒太過,你也別放心上。一塊兒長大的情分在里頭,再怎么樣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來。況且這三年她一個小姑娘孤苦伶仃在外面也不容易。”
老爺子有心解許默的心結,許默也不是個不通人事的主兒,他笑著寬慰老爺子“您放心,那事兒早過去了。我不至于跟她計較一輩子。”
說到這,許默不知道想起什么,陡然說了句“這些年她性子改了挺多,我都快認不出人了。”
老爺子知道點內情,如今聽許默提起,忍不住多說了兩句“你那年春節剛過便匆匆出國。竹丫頭得到消息跑到機場堵你,結果沒留住你。渾渾噩噩大半年,有次開車差點出事故,撞挺嚴重的,索性人沒什么大事。”
“老太太傷心欲絕地進了醫院,差點沒搶救過來。竹丫頭愧疚,跪在病房里發誓再也不敢了,老太太哭成淚人,一個勁兒地說孩子辛苦了。老太太出院沒多久,她小姨就強行安排她出國留學。”
“那丫頭性子烈,認定的事兒不肯輕易變,吃虧是不可避免的。如今確實沒以前鬧騰了,安靜了不少。”
“小姑娘還是鬧騰點好。院兒里就她跟妍妍是女孩兒,我這個老頭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誰都疼。”
“可到底不是親生的,打小又沒了媽,孩子受了委
屈只自個兒憋著,不肯跟外人說道。”
“這些年你倆的事兒我都看眼里呢。那孩子對你是真心誠意的,你要是不喜歡,也別氣她。”
許默瞬間沉默下來,他聯想到13年的那天夏竹發了瘋地攔他,一時間生了悔意,當時年輕氣盛,做事兒太過武斷。
如今他倆之間雖然領了證,可總歸有一層隔閡。
老爺子看許默情緒低落,咳嗽兩聲,岔開話題“你爸這兩年做事兒有點激進。你有機會提醒兩句,別讓他砸了自己的飯碗。”
“還有許林,這孩子也太沒數了。好端端一孩子,被他媽慣成什么樣兒了,再這么下去遲早出事兒。你做事穩妥,遇到棘手的,甭太束手束腳。該狠的地方還是得狠下心來。”
許默垂低眼瞼,耐心聽著老爺子的教誨。
等他說得差不多了,許默適時提出“今天叨擾了您。您先休息,小輩還有事兒,可能得告辭了。”
“您說的,我都記下了。”
老爺子也說累了,拿過拐杖,在許默的攙扶下起身走出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