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我死,否則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她當初的所作所為”
文琴年輕時是老太太的關門弟子,也是老太太的殺手锏,本以為能培養第二個名角,誰曾想文琴竟然放棄大好前程,毅然決然踏入婚姻,從此不再唱戲,只為相夫教子。
老太太恨得咬牙,對外宣稱再也不收徒,也跟文琴斷絕關系。
這二十年來,兩人一次也沒拜訪過。每次文琴都委派人過來送禮,卻被老太太拒之門外。
許默是知道一點內情的,對于文琴當初的選擇他也理解,對老太太的想法他也認同,所以他保持沉默,不敢有一絲一毫的不尊重。
夏竹卻被老太太突然問責的氣勢嚇到,不動聲色地往后退了半步。
許默沉默片刻,竟然伏低腰桿,蹲下身慢慢撿起摔成幾半截的煙桿,小心翼翼地放到茶臺,恭敬道“這些年她一直記掛著您老人家。”
“當年的事兒,小輩年幼無知,不清楚事情真相,老太太勿怪。”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您老消氣,別跟小輩置氣。”
從小洋房出來,天空突然飄起密密匝匝的小雨。
夏竹坐在副駕駛,窗縫沒合攏,秋雨順著口子鉆進來飄落在她臉上,密密麻麻的涼。
許默開著車慢慢進入主干道,臉上情緒不明。
夏竹看他情緒不高,轉過頭,攤開手心,任由那些細雨落在上面。
雨幕慢慢將整座城市包裹下來,仿佛
頭頂罩了層塑料膜布,怎么也看不清更遠的山。
夏竹感受著車廂里的低氣壓,終于在下一個紅綠燈路口找到喘息的間隙,她側過頭看著臉部線條緊繃的許默,醞釀了一路的話終于脫口而出“文姨當初放棄學戲”
沒等夏竹將后半句說完,許默先一步截斷她因為我。”
夏竹表情一僵。
猜是這么猜,可事實擺在面前多少有點意外。
許默無奈地笑了下,表情卻說不出的寡淡“父母突然犧牲,文許兩家局勢大變,許多事兒等著人去了結。”
“姥姥、我、小姨,一個老了,一個還是幼子,而小姨以她單薄的身軀強行支撐了文家的巨變,守住了僅存不多的家業。”
“老太太就母親和小姨兩個女兒,怎么可能抵擋旁人陰毒的算計。可就是她這么一個柔弱的女人獨自承擔了這一切。”
“姥爺傷心過度去世,她甚至來不及多憂傷,就開始為我的將來做打算。而這第一步便是放棄她熱愛的京劇事業,嫁入許家。”
“是我,是為了我,她才放棄的。”
說到這,許默聲色暗啞了兩分“這一聲聲罵名也該由我來背。”
開到半路,許默突然停車,臉色蒼白道“湯圓兒,我有點累,你來開一段。”
夏竹愣了愣,什么也沒說,松開安全帶與許默換了位置。
封閉的車廂里,許默闔著眼皮,嗓音帶著倦意道“慢點開,不著急。”
夏竹疼惜地看向許默,想要安慰安慰他,卻無從下口。
她終于明白,周肆說的那句“許默跟我們不一樣”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這一生背負了太多東西,注定不能隨心所欲。
恐怕這二十八年來,唯一一件憑他心意的便是當初拋棄北京的一切,遠走美國開拓屬于他的事業。
一個人連自身都不自由,又何談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