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時聽不見馬車里的聲音,見窗楹合上,又恢復了沒精打采的模樣。
不一會兒,一條長木竿伸了出來,其上掛有裝滿果子露的水囊,還有黃紙包裹的點心,不偏不倚,精準地遞到了三阿哥面前。
弘時張大嘴巴,接過一看,差點落淚。
他做賊似的把點心藏好,握緊水囊的瞬間,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恍惚之下,仿佛有了無盡的力氣“多謝年額娘”
護衛們“”
蘇培盛“”
蘇培盛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在護衛們暗暗瞥來的前一秒,抬頭望向了天。
于是護衛們也懂了,齊刷刷裝做沒看見。
唯獨操縱長竿的“大功臣”秋嬤嬤感覺到了些許勞累,她雖然力氣大,但這般精準的體力活,還是萬分考驗技術的。
秋嬤嬤板著臉對年嬌說“只這一回”
唉,格格的撒嬌,她從小到大都扛不住。
“當然只這一回。”年嬌朝她甜甜地笑,問春問夏一左一右,十分自覺地給秋嬤嬤錘起肩來。
等四爺回駕,只覺氣氛略有些不對勁,他望了眼弘時,心下微微點頭,這孩子能堅持這么久,也足夠了。
偌大的王府,準備的馬車自然不止一輛,只不過沒有明說而已。正準備開口,讓三阿哥前去休息,四爺拉韁的動作忽而一頓。
弘時嘴邊的,是點心屑
四爺挪開眼,示意蘇培盛和他到一旁,淡淡問道“怎么回事。”
完了,王爺敏銳至此,他意欲討好年側福晉的初衷怕是保不住了。
蘇大總管支支吾吾,到底屈服于主子的威懾說出真相。
四爺額角青筋一跳“”
沒想到她每天都會給他驚喜。
即便他見多識廣,還是為此感到嘆服,半晌回答“知道了。”
剛剛與三阿哥建立革命友誼的年嬌暴露了。
三阿哥什么懲罰都沒有,唯獨被沒收了水囊和點心,晴天霹靂之下,弘時就算獲準休息,快樂也被濃厚的悲傷所覆蓋。
他生無可戀地趴在桌案上,對一旁伺候的小太監道“這情形,還不如騎馬呢。”
小太監小心翼翼“阿哥爺,那咱們下車”
弘時唰地拒絕了“不行”
小太監“”
等隊伍駐扎下來,四爺下了馬,徑直往車廂而去。
年嬌頭埋在軟枕里,黑發披散下來,有些昏昏欲睡,聽聞動靜直起身子“爺來啦”
四爺嗯了聲,似笑非笑“嬌嬌何時與弘時的關系莫逆了”
年嬌眨了眨眼,抱住了他的手臂。
王爺難道是火眼金睛,這都能發現,年嬌理直氣壯“我見三阿哥熱極了,就實在不忍心。有句話說得好,被雨淋過的人,在下雨天,也想為別人撐一把傘”
“”四爺問,“你被什么雨淋了”
年嬌一時間答不出來,片刻靈光乍現,委屈地道“被王爺的冷言冷語。就像現在。”
早在四爺進車廂的時候,秋嬤嬤她們便退到了外間,此時空氣寂靜了幾秒,猝不及防之下,男人咳嗽了一聲。
“年嬌。”四爺耳朵都熱了,“你真是”
“真是膽大包天,不守規矩,恃寵而驕。”年嬌都會背了,翹著腳,整個人倚在四爺身上。
她哼哼道“爺還是當阿瑪的人,三阿哥年紀小,吃個點心怎么了你都不知道他汗流得多厲害”
四爺爭不過她的抱怨,也不欲爭。他本就沒有生氣,這個時候若與她講道理,那就三天三夜不用睡覺了。
明明是來“興師問罪”的,而今倒成了被興師問罪的那個,四爺發現,年側福晉某些時候的急智,還真不是普通人能夠比擬的。
他打定了主意,日后若是有了阿哥,他得時時刻刻盯著。
否則不知道溺愛得有多厲害。
四爺神色恢復平靜,年嬌哼哼夠了,又像往常那般,湊過來親他的臉。
四爺熟練地托住她的后腦勺,熟練的斥她“不顧場合”,再從馬車出來的時候,唇角微微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