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伙人都著破舊短衣,跪地奉香,聽一個神婆打扮的人唱念。
“今夜侍奉溟公嶺人世代為你供奉長明燈”
一陣陰風刮過,吹開些許霧瘴,原來那殿內點著的全是長明燈。神婆揮動蛇頭木杖,繞著一個白布包裹的東西轉,時不時做出擊打的動作。“嘩啦”、“嘩啦”,她木杖上掛著的骨飾有節奏地晃動。
這供香殿與溟公廟像極了,只是門口多了兩條船,是專門用來運送祭品的。殿內神婆的唱念還在繼續,風把四下的古木都刮出怪影,遠遠地,似有女孩兒哀怨的哭泣聲。
神婆停下動作,拿起一盞剛點的長明燈,對眾人說“我已將她的鬼魂驅趕開了,你們去吧。”
這伙人聽命起身,為首的村夫戴上斗笠,打橫抱起那個白布包裹的東西。他們出了供香殿,把門口兩條船拖上,一邊奏起喜樂,一邊往河的方向走。
這時,那村夫忽然哭起來“村里人記著你的好,叫爹為你在廟里供燈,你誰也別恨嫁給溟公以后,千萬不要走回頭路”
后面跟著的人也哭起來,他們幽魂似的在河邊飄蕩,引來點點鬼火。等船下了水,一伙人坐在上面,劃到河心。此時天已很晚了,河水黑如墨汁,底下什么也看不見。
村夫把那白布緩緩打開,江濯看得清楚,白布里竟包著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兒那女孩兒雙目緊閉,面容青白,顯然已經死去多時。她的雙手教人捆了三道圈,勒得紅紫交錯,觸目驚心。
這伙人朝河里丟了幾個銅子,又掬起河水,澆在那女孩兒身上。她父親抹眼大哭,哭聲越大,周圍的鬼火便越密集。嶺間似有野狐悲鳴,和那哭聲一唱一和,讓這夜晚更顯凄涼詭異。
“溟公娶親,”這伙人跪在河中,掬水齊聲說,“恭請小鬼抬轎”
只聽一陣“嘩啦”、“嘩啦”的響動,一頂舊花轎從河彎處晃了出來。那花轎一起一落,顛著四角鈴鐺不斷作響,與神婆方才鬧出的聲音極像,可是抬轎的位置空空,半條人影也沒有
這伙人顯然是見慣了溟公娶親,一個個雙目空洞,在“嘩啦”聲中注視著這個毛森骨立的場景。花轎一路顛到跟前,那父親抬起手,把女孩兒推進花轎里,不料就在此時,已經死掉的女孩兒陡然睜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父親。
一人說“不好,拖得太晚,鬼魂回來了”
那女孩兒瞳孔倒豎,已有非人之態,頭發和指甲都瘋似的長“我不嫁咯咯咯”
她父親早已嚇倒在一旁,叫著“快,快拉上簾子”
一伙人都聚過來,齊力要把女孩兒推回轎子里。那女孩兒雙手雙腳早早讓人捆住,里面不知附了什么咒,讓她掙脫不開。她凄楚地叫了一聲“爹爹”
這一聲可謂石破天驚,痛徹心扉。可她父親著了魔似的“花轎都到了,萬萬不能后悔好孩子,你還有什么心愿爹替你辦了”
他這么說著,手上卻用了十分的力,將女孩兒牢牢摁在花轎里。女孩兒尖聲說“你算什么爹你算什么爹”
恰在此刻,一陣冷冽的風撲面打來,把船打翻過去。眾人掉入水中,濺起成片的水花。江濯一腳踩在轎轅上,把打起旋的花轎穩住。
“這是做什么”他似笑非笑,“人家說了不要嫁,你們竟當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