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濯說“我有個想法。”
洛胥道“我也有個想法。”
江濯嘆氣“看來我們想的是同一件事。”
洛胥跨過尸體“在鎮上作亂的不是邪祟,而是這里的神祇。”
江濯道“不錯,我在聽白發翁講述的時候,就覺得這里發生的一切,和當年在仙音城里發生的極為相似。剛剛入鎮以后,又看見天上這輪血月,便確定了元兇。”
血月是墮化之象,這里的圓月紅得都要滴血了,表明鎮上的神祇已經生瘡腐爛,無法再維持正常。
洛胥說“看來天命司故技重施,又在賊喊捉賊。”
兩人跟著鬼師轉出巷子,來到一條街上。有圓月照著,地面一片血紅,尸體橫七豎八地躺著,都大張著口,好像還有東西沒吐干凈。待走近一瞧,能看見他們嘴里喉間俱是浸過血的傀儡線。這些傀儡線蛆蟲一般蠕動,慢慢爬滿尸體全身,把他們裹纏住,拖拽向某個方向。
兩人繼續前行,路上的尸體逐漸增多,傀儡線也逐漸復雜。須臾后,一座府邸出現在眼前。
這府邸似是前不久才修葺過,有翻新的痕跡。正門頂上掛了個牌匾,被傀儡線緊緊纏住,看不出寫了什么字。府內有一棵奇大的樹,葉如冠蓋,蒼翠郁郁,和層層繞繞的傀儡線交錯著,成了個奇景。
那鬼師已脫了傀儡線,倒在府前,像堆爛泥。他們正待靠近,忽然聽府內隱隱有人聲。江濯拉住洛胥,隨手掐訣,施了個隱身。
這時,府內走出兩個人來,俱是一身白衣。
其中一人捧著一尊小石像,環顧四周“奇怪,這識靈獸明明亮了,怎的沒人”
江濯抬手,摸了摸胸口的那張符。幸好他們謹慎,在進來前都貼了大師姐的符識靈獸比嘰子更敏銳,它的石像不僅可以辨別靈能,還能預感危險,曾是壺鬼族用來守墓的。
另一人道“唉,那神祇墮化以后,這鎮上的靈能混亂,識靈獸都分不清真假了。我看這里一切正常,沒什么事兒。”
捧石像的點點頭“沒事便好,此事已經成功了一半。今晚要吃的丙、丁隊都派過去了嗎”
那人道“半個時辰前
就派過去了,算算時間,也該吃完了。”
捧石像的說“再過幾個時辰,還要再吃兩隊。你那邊還有人嗎”
那人面露難色“我能調的全調來了,再叫人的話,恐怕會引起懷疑唉,這事也難辦突然沒了這么多鬼師,司主必要問責,到時候若是”
捧石像的回頭瞧了一眼,似乎很忌憚府里的人,把另一個人拉到階下,就站在江濯和洛胥前面,悄聲說“若是什么你怎敢講這樣的話,要是讓大稷官聽見了,今晚就拿你開刀”
那人道“他們神仙打架,倒害得你我擔驚受怕。唉,唉這事關系太大了,我本不想參與”
捧石像的說“你也說了,這是神仙打架,你我能活著就不錯了。何況事已至此,我勸你不要再妄想別的路,一心跟著大稷官干吧”
那人道“一家人,成天殺來殺去,這日子幾時能到頭當年我考進文院,也是存了救世的心,哪想這么多年下來,唉真是提不得”
他說的文院,全名應該叫“天命文武院”,是由天命司設置,用來選拔、教導新人的地方。顧名思義,這個文武院,又分文、武兩院,文院培育司郎,武院教導鬼師。可以說,天命司屬地里的鎮、村稷官,都是從文院司郎里選出來的,他們不僅學注神語,也學俗世雜學,是天命司麾下最重要的一批人。
捧石像的忙打斷他“什么一家人大稷官還沒任職的時候,他兄長景禹就跟宋應之不對付你也是個老人了,還不知道這兩派積怨已久連司主都拿他們沒辦法,哪里輪的著咱們說話我再勸你一句,做事情最忌諱瞻前顧后、猶豫不決,你可不要為了什么狗屁真心,耽誤了大稷官的計劃”
他們說到這里,事情總算明了。原來他們口中的大稷官,是指景綸,而今夜鎮上的異象,也與景綸有關。看來景綸在景禹死后,不僅繼承了他兄長的骨頭,還繼承了他兄長的仇敵。
江濯心道二十年了,他們竟然還在斗,也不知道究竟為了什么。
正想著,腕間忽然一緊,他轉頭,看洛胥拉過自己的手,在掌心里寫抬頭。
抬頭
洛胥抬起手指,做了個“看”的手勢,江濯隨著他的手指看過去這不看還好,一看也愣住了
適才離得遠,昏暗不明,沒能看清楚,那巨樹伸出的枝葉間,吊著許多腦袋。這些腦袋或閉眼或張嘴,都是一副很痛苦的模樣,他們眼睛俱被挖掉了,還在額心畫著個“押”字。
江濯想了想,反在洛胥掌心里寫我們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