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濯道“聽起來你對這里了解很深。”
陶圣望又飲一杯“我早年在這里當過大伙兒的恩公,后來又在這里做過稷官,這里什么樣子,我自然最清楚明白。”
他今夜穩坐釣魚臺,將別人都算計了,應該很高興才對,但不知為何,他現在自斟自飲的樣子,反而有幾分頹唐。
江濯說“你贏了其他人,不高興嗎”
陶圣望道“我若是真贏了所有人,你又怎么能走到這里看來人算不如天算,我也還有算不到的地方。那么,你殺了景綸和裴青云嗎”
江濯詐他“殺了。”
陶
圣望說“殺了還不走,來這里找死
江濯道我倒想走,可你拿了我家的東西,還得還回來才行。”
陶圣望聞言冷笑,因嗆了酒,又咳嗽了幾下,才說“你們這些名門正派,怎么都愛用這個名頭抓人好,你說我拿了你家的東西,那么請你說說,我拿了你家的什么東西”
江濯想托燈,又想起燈適才跑了,只好空手說“我家的燈芯在你這里。”
陶圣望忽然將酒一潑,恨道“什么燈芯,聽都沒聽過你平白無故地跑來,就是為了污我清白豈有此理,我最恨最恨你這種人了”
他情緒驟轉,暴怒突然,與剛剛斟酒時的模樣差別太大,簡直不像是同一個人江濯心下微動,猜測他另有所圖,又忽然發現洛胥很久沒說話了,便反手一摸,身邊居然是空的
人呢
江濯面色一沉“陶圣望”
眼前猛地亮了起來,紅色,到處都是紅色。天上的那輪圓月已貼在了頭頂,它的確是個眼睛,還是個布滿血絲、不停鼓動的眼睛。那只眼睛盯著江濯,像是怨極了、恨極了“小圣”
陶圣望說“你也聽見了他跟剛才那兩人一樣,都是來害我的。你若是還把我當兄弟,就殺了他吧”
原來他演這一場,都是為了給這圓月,不,是給這眼睛看的,此乃他慣用的伎倆。
那眼睛聽說他吃虧,不由得凸目怒睜“殺了殺了”
傀儡線密集涌動,纏上江濯的腳踝、手腕,使他動彈不得。他本有辦法脫身,但就在此刻,他聽見了哭聲,那哭聲凄凄然,像是在救命,又像是在求饒。
因為這一瞬間的遲疑,江濯陷入了那片紅色里。但預想中的風暴沒有來,而是輕輕地,有一段母親般的哼唱。
“天海飄在懸崖上,有魚載云浪你呀你,最頑皮啦星也瞧你,月也瞧你塵世間唯有你”
江濯心頭忽地一軟,仿佛聽過無數遍這個歌聲,他神識輕飄飄的,像是墜入了一個恬靜的夢。夢里除了這段哼唱,還有人在同他講話。
那人說“泉水好喝嗎”
這聲音忽遠忽近,還很年輕,又說“我把名字寫在你的掌心里但是從此以后你不能再回來”
他聲音很輕,化在耳中,像是散了的霧,有些悲傷。江濯想再聽真切一些,可那哼唱和這聲音一起,如同曇花一現,很快就消失了,等他再回神時,眼前只剩大片紅色的傀儡線。
“好人,”有個小孩坐在傀儡線里,正對著江濯哭,“這日子何時是個頭好人,這日子何時是個頭”
江濯心潮迭起,愣愣地想剛剛是誰在哼唱,又是誰在說話
他問“是你你在講話”
那小孩抹淚“你說什么我一直在叫你,你理也不理我。”
他聲音稚嫩,跟剛才的不是同一個。江濯把掌心打開,看里面空空的,什么名字也沒有,懷疑自己聽岔了,便說“哦,這是哪兒”
那小孩說“這是我的兆域,我把你捆進來了。”
江濯蹲下身,一邊打量他,一邊狐疑道“你捆我干嗎”
那小孩哭得厲害,肩頭一聳一聳的“我,我捆你來,是想要叫你把我殺了,再把心掏了,最好連肚子也剖開好人,快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