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嗬嗬笑“好一具修行的身體,這么年輕,就已經靈能充沛。師父,哈哈,師父,江臨齋,我們倒成師徒了”
江臨齋說“從這具身體里滾出去。”
河神道“我原本待在正刀官的身體里好好的,是你非要把我趕出來,如今我沒了去處,只好借你徒弟一用。你聽見外頭的雨聲了嗎那是我在下暴雨,我要你看著這一城的人都是怎么被我淹死的”
廟外的雨轟然暴響,下得更大了,河水滔滔,當真有翻覆全城的趨勢。百姓的哭喊聲遙遙傳來,有人叫救命,有人求神祇。
江臨齋猛地提起河神,可是河神毫無懼色“你要殺我你能殺我嗎我是你徒弟啊,師父。”
江臨齋說“我只數三聲。”
“你的心要是真的那么硬,手為什么還會抖”河神反摸著自己的臉,像是在品玩間夷的身份,“我每次寄生一個人,都會先看看他們的經歷。原來我是你一手帶大的,師父,你真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從前我一生病,你就會為我守夜,你背著我”
江臨齋說“三。”
“背著我去摘無憂花,我們把花送到師祖的案頭,她很高興,那是她病中少有的快樂。”河神放下手,幾乎要變成間夷了,“你教我開竅,帶我入道,我的劍是你鍛的,你說過”
江臨齋說“二。”
“你說過你從沒有喜歡過我們,我們都是拖油瓶,可是我們喜歡你啊,師父,”河神說,“你醉倒在花叢,我們就守著你。你知道我們有多敬佩你嗎你是這天底下最好的劍士,師父”
江臨齋拔劍了,他是這天底下最好的劍士,一招就能斃命。血噴出來,是熱的。他淋到血,半身都臟了。
間夷向后倒,江臨齋接住他。他現在不是河神了,他變回了間夷。間夷望著江臨齋,喉間的血還在流。
師父。
他在無聲地叫。
師父。
江臨齋沒有回應,血淌過他的下巴,他蓋住間夷的眼睛。
當
年江臨齋繼任掌門的時候,江思故曾對他說過一番話,他以為自己從沒有記住,可是事實上他記得很清楚。
江思故說“凡是鎮山守海的,都有一道天關要守,這道天關不在天上,而在心里。小子,你做了掌門,從此就是四山之一,你現在不以為然,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想要守住這道天關,就必須做出選擇。”
什么選擇
江臨齋當時不明白,他現在懂了,選擇就是為了所謂的蒼生,殺了自己的徒弟。
可是師父沒說選擇這么難啊。
這時,廟中的銀燈忽閃,那死透的正刀官手指彈動,突然從地上爬起來,他,不,還是祂,祂幾乎要笑倒了。
“這世上居然真有你這樣的人,”河神說,“你的劍那么快,一點猶豫也沒有,可你知不知道,這城里其實就沒有活人。”
風呼啦啦地吹開銀燈,江臨齋臉上的血還沒有流干,他喉間干澀,聽見河神在大笑,但是他不信,因為他聽見廟外還有哭喊聲
河神說“那是你的徒弟在哭。”
江臨齋起身,往外走,他在門口絆了一下,劍險些滑掉。暴雨劈頭蓋臉地往下砸,砸得他渾身疼痛,他還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