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魈能夠與隔壁這位女中豪杰對峙,他大概會冷著臉反駁,摸了胸就會有小孩這種事算不得常識不、那甚至算不得知識,而只是謬論。
可惜的是,此時的他并沒有這個機會。
狼狽地扭過頭以逃避清心亮閃閃的目光,魈微微側頭,讓深色的發色遮掩住發燙的耳尖和面頰,強作鎮定開口道“只是你我這般接觸并不會導致幼崽孕育,不必擔憂。”
“誒,不會么”閃亮的眼睛一下熄滅,像是被霜打過的甜甜花,你驀地垂下頭,連頭頂的呆毛都耷拉下來,無精打采地碎碎念道,“唔,虧我還有點期待”
“期待什么你想要,夜叉的子嗣么”
“對啊一個只到我腰間的、圓滾滾的、說話軟綿綿的魈上仙啪,沒有了”因為低著頭的動作,你沒有注意到那雙金色的瞳孔正以堪稱恐怖的眼神盯著你,也沒有注意到逐漸變得深沉的魈的聲音,而是自顧自地在那里比劃著,“哎呀,好可惜。”
“算不得可惜,”包裹在青黑色布料中的手指搭上你后頸的齒痕,帶著某種隱秘的欲望用力按壓,魈俯下身,不復剛剛那副高潔仙人的樣子,而更像是兇獸一般盯著你,“夜叉這種生物只懂殺戮,生來便要承受累世殺業的報償”
“這種命運由我一人忍受就好,我早有覺悟,”夜叉低下頭,再次咬上你的唇,“而你的善心,也只施于我一人便可。”
落在地面的影子重合成了一個,未盡的話也便消失在了交疊的唇間。沉浸在親吻中的你不知道,這世上最后一位夜叉方才想到了什么,又喟嘆了什么。
暖暖的陽光照在你的身上,只留滿室春光。
“哎呀,安靜下來了呢。”
不知何時都湊到了鄰居家院子里、觀察清心家里動靜的村民們互相看了看,紛紛露出安心的笑容。
“不愧是清心,海燈節那天看他拉著個仙人的手回家,我還以為我們這荻花洲又要遭殃了,誰知嘿他竟然還能面不改色地和咱們介紹仙人的名字。”
“仙人哥哥才不會傷害荻花洲,他前些天還幫爸爸打跑了壞丘丘。”
“誒,我可沒說仙人是壞人,但是仙凡有別嘛,和仙人談戀愛,誰知道清心是怎么想的。”
“就是說啊,咱們凡人的一生,在那些仙人的眼里估計就像是一個日夜、或是一眨眼般短暫。”
“這樣說也太可憐了,小清心看上去可是十分喜歡那位仙人小哥的。”
“喜歡又有什么用,清心他早晚會”
“都少說兩句,”曾遞給你米窩窩、要你好好供奉仙人的白發婆婆敲了下拐杖,用溫和卻不容置疑地語氣說道,“小清心有沒有仙緣是他的事,我們作為大人不支持卻來說風涼話,著實難看。”
看著村民們紛紛露出慚愧的表情,婆婆笑了笑“好了,要是我老婆子的腦子還清楚,我記得天衡山南麓有一座銅雀廟,供奉的恰是這位仙人小哥的同族。你們若是有心,倒不如去把那座廟修了,也算不枉仙人這些年對荻花洲的庇護。”
“畢竟,咱們璃月可是與神同行的國度。可不能叫旁的國家看了笑話。”
屋外村民的言語自然逃不過夜叉的耳目,不管是關于戀愛、仙凡、銅雀的,抑或是關于壽限的。
壽限短生種,長生種。
清心或許不能理解這之間的區別,魈難道也不懂得么
自然不是。
作為已經活了兩千年的夜叉,魈一路走來見證了太多人的離去過去的主人、同族的兄弟、并肩的仙人。長生與短生固然是不可逾越的鴻溝,但在天理之前又同樣的渺小,同樣不可挽留。
既然必須失去,不如享受片刻歡愉。
如海燈節的煙花般,在瞬間成就絢爛,再用余生回憶。
七十年、八十年,魈本以為至少這一次可以獲得短暫的休憩。
可惜,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都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所有情感繪制的美夢,都有醒來的那一天。
清心毫無預兆地咳血的那一刻,魈忽然想到一句讖言諸苦無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