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為什么哭了呢”
黑色手套包裹的手指被淚水浸濕,仙人張開口,鮮紅的舌尖舔過水痕濡濕的陰影處,抬起眼,對著不知是誰說道“是咸的。”
“原來我的眼淚,也是咸的。”
從那以后,魈會格外關注荻花洲的變化。
村子里的人搬進又搬出,房子建起又推倒。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然后,望舒客棧立了起來。
建立在巖石上的、巨大的樓閣,下面是水車盤轉,上面是落葉翩翩。站在它的屋頂上,可以清楚看到遠處璃月港的霄燈升起,煙花綻燃。
每一年。
魈不喜歡海燈節,這在仙人中不是秘密。
對于旁人來說團圓、祈福的日子,在魈的眼中,卻是舊日的罪惡爆發最為嚴重、劇烈的日子。
徹夜廝殺、消除邪祟,這對于魈來說算不上艱難、也談不上厭惡,但在戰斗結束、再面對灑滿夜空與近海的燈光之時,少年身姿的仙人卻總會升起異樣的情感。
就像遺失了某盞屬于他的小小霄燈,或是遺忘了某條指引他回家的曲折小路。
萬家燈火,千般笑語。
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
而魈卻獨自在黑暗中,揮動著和璞鳶,靖妖儺舞。
如是五百年。
五百年是很長的時間么或是很短
對于人類來說,或許五百年足夠朝代
更迭、滄海桑田,可對于長生種來說,那卻只是白駒過隙,一眨眼的時間。
所以或許是對的。失去短暫的記憶,卻能換來長久的平靜,何樂而不為
但也可能他是錯的。因為真正使時間遙遠的,或許只是那兩三件不可挽回的事。
某個精疲力盡的夜晚,魈身上沾染的魔神之怨發作。無窮怨恨沖擊著他的心智,讓他痛苦地倒在荻花叢中。
身體觸及泥土的那一瞬間,幻影浮現眼前。與魈一摸一樣的面容,帶著儺面放肆地嘲笑著“枉你自稱什么降魔大圣、護法夜叉,喚你名字的時候,你在哪里倒不如讓我接管這具身體,至少能在他消失之前,擁他入懷。”
放肆的邪念,夸張的欲求魈知道那是他的一部分,屬于兇獸的那部分,只是平時被很好地壓制在心底而現在,卻要失控了。
被不斷留下的痛苦,孤單一人的寂寞,累世殺戮的暴虐,諸多情緒即將爆發的一刻,一道笛聲被風送到了魈的耳邊,安撫了他躁動的心神。
那笛聲初聽起來清麗無比,后來卻逐漸變得歡快跳脫,像是某人哼唱出的、跑調的童謠,算不得好聽,卻讓魈安心地合上了眼睛。
“嘿嘿,露出了好可愛的表情啊,”遠在蒙德的蔥蘢樹木間,坐在樹杈上的吟游詩人放下手中的橫笛,露出清爽的笑意,“是想到喜歡的人了么哼哼,既然如此,那就祝你做個美夢吧。”
“希望這是個足以寫進詩篇里的,浪漫的夢啊。”
風神的祝福后,魈的狀態暫時穩定了下來。
然后便是那足以載入史冊的一系列變動。
帝君遇刺、奧塞爾來襲、七星執政,還有之后對璃月無足輕重、卻震驚所有仙人三觀的蒼璧的復蘇。
在這接連不斷的事件終于塵埃落定后,金發的旅行者和派蒙向魈詢問道“下次,我們在能看到明霄燈的地方見面如何”
“我不喜歡人來人往的地方,”聞言,護法夜叉雙臂抱胸,冷淡地拒絕道,“尤其是每年的這幾天。你們若是喜歡,自去城里看個熱鬧就是。”
此番語罷,魈本準備轉身瞬移離去,卻不想派蒙急促脫口道“啊可是這次是鐘離托我們叫你去的嗯,說是蒼璧大美人最近撿到個很有趣的孩子,或許會與你投緣對,就是這么說的”
“鐘離大人說的”果不其然,聽到是鐘離的要求后,魈立刻停下了腳步,轉過頭看向派蒙,“他是要讓我去見那個孩子么”
“嗯嗯,”漂浮在空中的小精靈聞言點了點頭,裝模作樣地學著退休的巖神模樣沉聲說道,“鐘離說,如果降魔大圣問起來的話就告訴他,這是五百年以前定下的契約,請他務必遵守。”
往生堂的大廳,鐘離含笑看著手拉著手的長發青年與橙發少年。
這是五百年前的約定,為的是夜叉與凡人在未來再一次的初遇,和久別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