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些的時候。
花見坂,食野屋。
被梆梆的砸門聲叫醒的池波正看著目不轉睛盯著幼貓喝奶、明明表情極為正經卻因此顯得更加可愛的少年,警惕地問道“所以,這到底是您從哪里拐來的孩子”
“我和天領奉行也還算是熟識,”和阿鶴認識了許久,顯然對他的道德底線非常了解,池波老板用和他年紀不符的成熟語氣、語重心長地勸說道“不如現在去自首吧,阿鶴先生,判不了幾年的。”
池波的話雖說是調侃,但到底隱含著對阿鶴的擔憂。
嗤笑一聲,不顧料亭禁煙的規矩點燃一支香煙,阿鶴對著池波吐出一口白煙“還是這么不合時宜的正直呢,池波君。不過放心,只是自己撞上門的小鬼,隨手幫了一下,大概之后再也不會見到吧。”
蜜色的手指夾著細細的女士香煙,裊裊的煙霧間,男人露出了極為薄涼的表情。
池波正見狀嘆了口氣,宛如自言自語地說道“阿鶴先生有的時候真的很過分呢。”
留下這樣的話,池波從阿鶴身邊走開,走到了少年一側。
方才還饑腸轆轆的幼貓如今已經吃飽喝足,正喵嗚嗚地扒著拯救自己的少年的手,而少年卻像是完全不習慣這種親近,僵著身子,一動都不敢動。
那場景實在太過可愛,于是池波忍不住心里一軟,對著少年輕柔地問道“說起來,你今晚有去處么如果不想回家的話,樓上有空房間,可以給你臨時落腳。”
一塵不染的白色水干,只有高門貴族才能用的紫色
被衣,沒有任何勞動痕跡的、人偶一般的手腳在通常與普通人打交道的池波眼里,坐在眼前的少年大抵不過是個離家出走的闊家小少爺,在聽到自己的話后,多半會順勢答應,然后第二天回到高高的云端,和花見坂、和游廓再沒有聯系。
然而出人意料地,那位少年卻回絕了池波的好意,藍紫色的眼瞳如琉璃般凝視著手邊的幼貓,輕聲回復道“不必麻煩,我只是名流浪者生如浮萍,行走世間。無需過多牽掛。”
說起來,記憶里似乎也有人這樣說過。
“名字還給你們,現在,我和你們再無關聯。”
香煙不知不覺燒到了尾巴,殘余的火星燙到了你的手指。
嘶地喊了聲痛,你走到流浪者身邊,將香煙按在貓崽子喝完的牛奶碟中,挑著少年的下巴懶洋洋地問道“年紀不大,口氣不小。嘛,不過我對小鬼心事不感興趣,所以,有錢結賬么”
流浪者大概是沒有想到你會問這樣的問題,呆滯了片刻,然后在身上上下摸索,最后兩手空空地、傻愣愣地看向了你。
“哼,小鬼,”勾著嘴角對著流浪者笑了笑,你從懷里掏出最后幾枚摩拉扔到桌上,拎著貓崽子的后頸在空中甩了甩,“先替你墊上,每日十分利,還不上的話就把你的貓燉了。”
“誒,請等一下,”慌忙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流浪者跟在拎著貓咪、自顧自向外走去的阿鶴身后,“我、我會去找工作賺錢的,請不要欺負小動物。”
喧喧鬧鬧,吵吵嚷嚷。
男人和少年的背影消失在了稻妻的夜色中。
食野屋內,池波端著留有半截煙頭的牛奶碟嘆了口氣。
煙灰和牛奶混在一起,臟得一塌糊涂。
就像這個國家,就像這個世界。
你本想在這個冬日死去。
但那個小鬼推門走了進來。
于是你決定等到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