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的五言絕句里有一句,人生足別離。
我的一位前輩將它翻譯為,唯有再見,方為人生。
的確,相逢時的喜悅總是倏忽消散盡逝,唯有離別時的傷心殘留綿遠。
我們始終活在面臨別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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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來說,早上是由貓咪開啟。
被遺棄的貓,不知怎么長成了龐然大物的樣子,性格極其霸道,最愛在阿鶴胸口踩踏,然后被氣急敗壞的男人拎著后頸對罵。
所以流浪者會在它跳上來之前率先起床,帶著它到客廳,關上通往臥室的門。
當然,說起床并不準確。
嚴格意義上說,人偶并不需要睡眠,就像他不需要吃飯、喝水,不需要欲望,不需要和人在寒冷中湊在一起取暖一樣。
“所以你準備每晚坐在床邊看著我睡覺”帶著滿臉嫌棄,阿鶴不客氣地吐槽,“以稻妻的標準看也過分變態了,小鬼。”
所以,就是這樣了。
莫名其妙地同塌而眠,畢竟渾身惡習的作家買不起更大的房子。但沒有相擁,那太過溫暖,沒有交談,那太過親近。
只是偶爾在黑到什么也看不見的夜晚交纏。
放浪的身體,囂張的態度,墨色勾勒的鶴舒展翅膀,挑釁地張開身體,而人偶趁虛而入,沒有同情地攻伐略地。
明明并不熱愛放縱。
喝最苦的茶、讀無聊的書,如修驗者一樣生存。為什么卻要配合阿鶴的喜好,在欲望中沉淪
在進入世界樹之前,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希望自己從未來到這個世上。
在進入世界樹之后,腦中偶爾也會思考自己真的曾來過這個世上么
風過留聲、雁過留痕,可這世上還記得他的,加起來也不夠一手之數。
沒有故鄉、沒有親人、沒有目的地流浪者是他用以描述自身立場的最佳詞語如清風一般,活在世間,行在世間。
“這種時候走神,太失禮了吧。”
思維發散的瞬間,男人的聲音響起。
充滿成熟男人味道、沾滿汗水的臉側著,挑釁地咬住流浪者的手指,飽滿的肌肉翕動“不行的話可以換我來,畢竟你那張臉還蠻讓人心”
“聒噪。”
未盡的話消失在悶哼中,流浪者掐著阿鶴的脖子。
手掌逐漸收緊,神紋挨個亮起。
沖刺、喘息,在最逼近死亡的瞬間,聽他叫出那個流浪者自己取的名字,。
啊,我還活著。
如此感慨著,然后抵達終點。
“別想太多,小鬼,及時行樂罷了。”
在陷入熟睡前,男人伸出手,拇指按在流浪者唇瓣,
帶著熱氣的汗水留在人偶身上
這是他們最近的距離。
黑貓因被忽視而發出叫喊。
于是流浪者從屬于夜晚的記憶中回神,一邊嘲笑著“好吃懶做,頭腦簡單的東西”一邊給它的碗里倒上清水和貓糧,然后就著釅茶,昨天看到一半的因論派著作。
阿鶴通常不到中午絕不起床,所以流浪者會利用這段時間干些正經的、嚴肅的事情,比如看些輕小說以外的正經讀物,又比如用學術性的語言踐踏對踏鞴砂歷史胡言亂語的蠢貨,順便用隨手寫的論文賺點稿費,買點東西。
想到這里,流浪者啜了口茶,換了邊腿翹著,目光看向擺放在客廳正中的太刀造型典雅、弧度流暢、刀刃的部分在陽光下反射出五彩的花紋天目鍛冶屋的精品,前些天來送信的旅行者順便帶來的委托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