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除了你和神子,沒人知道坐在天守閣里的,不過是一只人偶。
最開始的時候,神子還會因為見不到影而變回原形,躲在你的懷里哭,后來久而久之,也習慣了好友的缺席,甚至不知怎么回事,長成了一副油嘴滑舌的模樣,翹著指頭端詳那枚被交托給她的神之心,威脅著說“哎呀,影一直不出來,不如把它賣掉換油豆腐吧。”
神子這樣說的時候,你正靠坐在神櫻樹上發呆。
聽到她的話,你明智地沒做任何評價,而是輕盈地跳到地面,摸了摸她的頭,然后陪她走下鳴神大社,去往稻妻城尋找美食。
你們只是太寂寞。
雖然神子的表達方式奇怪了點,不過女孩子的友誼,姐姐還在的時候,你就學會不去參與了。
就這樣過了多久
花間坂的餐廳換了一波又一波,哪怕是熟悉的店名,推開門扉后,出來迎接的也是不認識的臉。三奉行的家主一代又一代,向姐姐大膽提議建立離島的柊家,早就不是當年模樣。
長生種歲月的尺度,本就如高山長河。
人類的一生,在你們面前不過是燭火熒光,瞬息即滅。
某個傍晚,你如過去幾百年一樣,自鳴神大社款步而下,向著五百藏所在的鎮守之森的方向走去。路過山腳下的神里屋敷,卻不知怎么,被白布素裹的宅邸吸引了注意。
本是極為素雅嫻靜的庭院,如今卻充滿了沸沸揚揚的人群。看上去沒有半分來吊唁的肅穆,反而一個個帶著興奮,像是見血的獸境獵犬,圍著中央那對形單影只的兄妹。
藍色頭發,椿花家紋神里家。
你在腦海里搜索了半天,終于想起大概幾月前,神子確實和你講過,關于現任社奉行家主夫婦病重、恐怕命不久矣的消息,只是你沒有放在心上。但是現在,聽著圍觀人群的議論“不成氣候的小子”、“可憐的小少爺”、“社奉行這一代就要不姓神里了吧”你忽然又生出了幾分興趣,看向了人群中的神里兄妹。
擋在前面的少年看上去不過十二、三,穿著素白的喪服,一頭神里家標志的水藍色短發,眼角有些下垂,嘴角一顆顯眼的痣,看上去頗是彬彬有禮、溫文爾雅。
但在著九條家徽的男人伸出手時,他卻堅定地將妹妹護在身后,沒有讓人碰到她分毫。
看上去是九條家主的男人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神色,大概是為了挽回尊嚴,說了些什么無聊的話,靈堂前隨即爆發哄堂大笑。
神里家的少年臉上露出憤怒卻無奈的表情。
沒意思的戲碼。
互相陷害、互相殘殺,欺負弱小、隨即被更強大的吞噬過了幾百年,人類之間的勾心斗角還是這么無聊,沒有新意被倒足胃口,你沒有再看,冷淡地轉身離開,繼續向著鎮守之森前進。
至于神里兄妹,結局無非吞噬黑暗,或者被黑暗吞噬,你才不管。
你以為你不會再見到那名少年。
但在下次你去拜訪五百藏的路上,你又看見了他。
坐在鎮守之森的河邊,少年抱著膝坐在發著熒光的白花之中,握著一支絲綢包裹的毛筆,輕聲喚道“父親、母親。”
少年還沒有長成,身形單薄,垂著頭坐在那里的時候,與周圍飄搖的白花十分相配,看上去異常可憐。
形單影只。
就像你,就像影,就像被拋棄留在世上的每個人。
于是你改變了主意。
踩著帶著露水的野草走到他的旁邊,你托著他的下巴,閃爍著如野獸般的金瞳問道。
dashdash故意算好時間在這里等我,你想要什么”
作為一只狐貍,你喜歡聰明人。
但更喜歡聰明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