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嬪點了點頭,挽著梅妃的手邁入門檻。
忽然屋里傳出瓷器摔碎的聲音,眾人齊齊喊了聲“陛下”。昭蘅豎著耳朵聽,只聽到陛下重重拍著桌案怒道“當年在揚州,無憂太子一黨早就死絕了,哪來的亂臣賊子打著前朝余孽的旗號傷了朕的兒子把人押出去,斬首示眾。”
諫寧則說“殿下回宮之前說過,暫時不要動他,一切等他醒了之后再做定論。”
皇后也壓低聲音勸他,但她聲音較低,昭蘅聽不清楚。
殿內的動靜慢慢低了下去。
深夜的風涼颼颼的,昭蘅來得急,忘了穿披風,此時竟覺得有些冷。今夜的事情讓她對宮中的情景更明白了些。
殿下受傷,闔宮上下幾乎都不能入睡。
也是,帝后微末時的第一個孩子,如此光風霽月的儲君,自然備受珍愛。國之重器受損,宮內誰能安眠
皇上和皇后從寢殿走出來,梅妃和安嬪跟在后面。
皇后上下打量了一遍昭蘅,看到她纖弱單薄的身子在夜風中微微發顫,吩咐宮女“給你們昭訓拿一件披風。”
昭蘅規規矩矩屈膝謝了恩,站在廊下目送他們一行人離開。
很快,宮女拿了件披風來給她,她披在身上,手攥著柔軟的布料,慢慢系好絳帶。
不多時太醫從屋內走了出來,向昭蘅揖了一禮道“殿下的血暫時已經止住,但這幾天他身邊離不得人。”
昭蘅道“好,我會守著他。”
“臣就在偏殿,若有任何情況,昭訓讓宮女及時傳喚我。”太醫又道。
昭蘅朝他深深頷首。
殿內只剩昭蘅和李文簡二人。
她緩緩挪到他旁邊坐下。
剛為他撫平的眉心,又攏起了。
昭蘅隨著他的動作,也忍不住輕輕蹙眉,目光掃過他的臉,忽然看到他耳朵后有一點紅,以為是沒擦洗干凈的血漬,身子向前傾湊得更近些,細細查看他的耳朵。
半晌,才發現原來是刀劍劃過,留下的一道細小傷口。
傷口很小,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可是位置很兇險,若是再往下、再深兩寸,就是頸部的大血管。
昭蘅心里微驚,不敢想象他回來的路上究竟經歷了什么。
也直到此刻,她明白他的那句“未必盡是坦蕩通途”是什么意思。她嘆了口氣,從袖內抽出絲巾,輕輕擦著他耳后冒出的血漬。耳側一綹發絲陡然滑落下來,搭在他的臉上。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發絲拂過他的眼窩,窸窣的癢意竟將李文簡弄醒了。
李文簡一睜開眼,便看到昭蘅近在眼前,她下頜繃得緊緊的,檀口微抿,正在撥弄他耳后的傷口。
不知用的什么香,淡淡地飄了滿懷。
昭蘅擦完他的耳朵,一回頭看到他正凝視著自己,雙目灼灼,恰若冬日暖陽。
“殿下,你醒了”聲線里帶了一絲欣喜。
李文簡感覺喉嚨一片干澀,聲音沙啞“水。”
“先喝藥吧,藥馬上好了,喝水會稀釋藥性。”昭蘅柔聲道“我去看看藥好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