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蘅回到長秋殿,林嬤嬤和蓮舟的手上都拿滿了東西。
聽說她要去習藝館一同進學,寧宛致和李南棲將庫房翻了個底朝天,諸如什么筆墨紙硯、金銀玉器、胭脂香囊直塞得她們騰不出手來拿才肯罷休。
臨走時,寧宛致嘀嘀咕咕說“太子真小氣,嬸嬸長這么好看,他連些金銀珠玉都舍不得,讓嬸嬸穿得如此素凈。”
順手從頭上摘了一串好看的攢絲紅瑪瑙鈴鐺掛在她的額上,紅色瑪瑙在她的雪膚黑發間,紅得純粹奪目。
昭蘅摸了額間輕輕晃動的瑪瑙,覺得不妥,無功不受祿,收人如此貴重的東西,她正要摘下,寧宛致一把摁著她,急忙阻止她“別摘啊。”
說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還想請你幫忙呢。”
“什么忙”昭蘅輕輕抿了抿唇。
寧宛致雙手捧在心口,滿目憧憬“你能不能幫我給小四郎繡一個荷包”
李南棲連連搖頭“小寧,你沒救了。”
昭蘅笑著說道“別人都是親手給情郎繡荷包,這東西哪有找人幫忙的。”
“我哪兒會那種精細活呀我若送自己繡的東西給他,還不笑掉他的大牙。你的手這么巧,肯定能繡很好看的荷包。你幫我繡一個,咱們誰也不說,就當做是我繡的。”寧宛致攥著昭蘅的袖子,語調軟軟糯糯地撒嬌“好不好嘛,嬸嬸。”
昭蘅的心被都她搖得軟了,只好點頭答應。
寧宛致高興得步態輕盈,就差當場給她跳一段胡旋舞。
走在宮道上,昭蘅額前的瑪瑙輕輕晃悠,墜在兩頭的鈴鐺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昭蘅很少和寧宛致這般天真純粹的女子有來往,她的生動和熱情能打動人,讓她忍不住唇角微揚。
“小寧和小四郎的感情真好呀。”昭蘅感嘆道。
寧宛致從不吝惜表達對小四郎的思念,昭蘅聽她碎碎念了無數遍。
林嬤嬤卻道“好什么好,寧姑娘是剃頭的挑子一頭熱呢,四郎君他喜歡的不是寧姑娘這樣的女子。”
昭蘅忍不住詫異“啊”
瞧著寧宛致那少女懷春的模樣,她以為小四郎和小寧已經訂了婚。
“她家中不管嗎”小寧成日念叨著要嫁給小四郎,幾乎鬧得人盡皆知,她家中的人難道也從未加以約束
“管什么管。”林嬤嬤笑道“寧將軍養女兒跟別人不一樣,從不拘著她的性子,你瞧她那一身胡裝和叮叮當當的飾品,京中哪有貴女像她這身裝束。這倒也罷了,以前皇后娘娘怕寧家姑娘不懂規矩,以后怕是不好說親,便讓寧將軍將她送到宮中來,讓宮中的女官教養一段時日,拘拘她的性子。結果你猜他怎么著他說呀,我女兒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大不了我養她一輩子,又不是養不起。人人都說,這寧家,從老子、到孩子,沒一個靠譜的。”
昭蘅聽得唇角漾起笑意,怪不得寧宛致性子如此開朗豁達,有這樣的父親做靠山,又有何不開心的呢
“別的貴女都覺得寧姑娘倒貼丟人,沒少說她閑話。”林嬤嬤道。昭蘅卻不這樣以為,她反倒覺得小寧很勇敢。
她這一生大概也不會那么喜歡一個人,坦白直率,告訴所有人非他不可
不對,應該是她這一生也不會喜歡上誰。
從煉獄里爬出來的人,最愛的人唯有自己。
晚上李文簡準時出現在昭蘅的房內。
她蜷縮瑟瑟而眠。
他迅速地按下穴道,助她入眠。
正要離去時,視線落在她枕下的一抹紅上。
紅色的瑪瑙鈴鐺纏繞在她瑩白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