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雪不知何時停了,太陽從密布的云層里探出頭,淡金色的光籠在那一只泛著健康麥色的手上。
被馬韁所襯,那只勒馬的手顯得尤為修長有力。
蠻蠻身后,小蘋也下了車,主仆兩人一前一后,都停在馬車旁,看著那匹剛剛還在發足狂奔的馬兒,此刻馴服地靠在男人身邊,宛如兔子般乖巧,都看直了眼睛。
蠻蠻注意到那個男人的背影,修長挺拔,韶舉軒然,大約八尺還有余,站在人群中,比尋常男子還要高出半顆頭,莽蒼色團花虎紋騎射胡服,不知材質的皮革掐出一截勁腰,望上去,便如雪壓孤松一般。
出挑到讓人無法不注意到。
她看得忘了呼吸,眼也不眨。
直至有一個人做差不多的騎服裝束的青年男子,抱著馬鞭走了上來,那人叉著手,恭恭敬敬地對男人道“將軍,這是陸家的馬車。”
蠻蠻看到那個男人轉過了身來。
入目所見的,是一張干凈、英俊的臉,墨黑的眉宇宛如兩道森然利箭,似要直插鬢角里去,常年風沙敷面,使其皮膚較為干燥,但五官深邃,中和了那種粗糙感,延伸出矯健、銳利,宛如鷹隼般的冷冽美,是蠻蠻從未見過的別樣的好看。
大概是聽說這是陸家的馬車,他的目光多了一分審視。
也是,陸家在長安的聲望如日中天,誰聽見了,大概都會是這種表情。
“是誰。”
陸象行看到這個女子,雖然作婦人裝扮,但舉止輕佻,沒有長安貴婦的溫婉,反倒直勾勾盯住自己看,半天不曾眨眼,著實失禮。
聽說是陸家的人,他皺起了眉頭,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自己是否曾在那個陸家人那里,見過這個女子。
陸家百年底蘊,根系深厚,姑婆叔伯不勝數,陸象行少年時便駐扎在外,與陸氏的來往并不密切,父母雙亡后,除卻中宮太后,幾乎與其余人都斷了干系。
因此眼前這女子,是哪位叔伯兄弟新娶的美妻,他并不知道,也沒興致知曉。
徹夜疾馳,從肅州趕回,才入長安,他的首要之事是回家沐浴,之后則是入宮面圣。
左子騫也看不出,回道“屬下也沒見過。”
將軍都不認識,他這個只跟了將軍參加過幾回有陸氏眾人在場的宴會的跟班,就更加無從得知。
左子騫目光再示意身旁虞信,虞信也搖首,目光茫然。
他們都一樣在西北啃了十年黃沙,對長安諸細節,均是一頭霧水。
蠻蠻發現,這個身材高大的將軍,對他皺起了眉,顯然是因為她的無禮。
蠻蠻也是在長安待了一年才漸漸發現,漢人規矩多,要是一個女孩兒家這樣目光灼灼盯著一位郎君,就是不知羞。
可是在尾云國,她們但凡看上了哪個兒郎,都是可以直接動手搶的呀。
蠻蠻私以為自己已經入鄉隨俗,很克制了。
畢竟,她是陸象行的妻
子。
想起陸象行,蠻蠻也想盡快回家。前不久陸太后同她說了,陸大將軍已經在回程路上,兵貴神速,陸象行極擅奇襲,用不了多久便能歸京,更不定哪日,沒有通傳便炸裂般地出現。
為了迎接素昧平生的夫君,該準備的要準備起來了,該操練的也要操練起來了。
此番定是要一舉得孩的。
但馬車顯然是壞了,那匹馬雖然此刻溫馴地倚在那個鶴立雞群的將軍身旁,看起來完全無害,但蠻蠻也不敢再用它。
她咳了一聲,走上前,行了一個學了很久仍不很規范的漢禮“將軍,奴家馬車壞了,可否借您的馬駒一用寒舍不遠,過七八條街就到了。”
左子騫呆了呆,也沒見過如此自來熟,不感激救命之恩,上前便提要求的女子,正要回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