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重積雪被女史殷勤掃了出來,陸太后來到摘星臺下曬太陽,雪后初霽,燦陽高掛,萬千的重樓玉宇都被籠罩在浩瀚無邊的金暉之下。
深宮的陽光曬在身上,別有溫暖的感覺。
陸太后昨日便接到了傳報,大將軍陸象行業已入京。
陸太后揮了揮手,叫停了身后捶背捏肩的侍女,傳來女官奉春。
奉春凝立身側,等候吩咐。
陸太后倚在軟椅上,濃長的睫毛壓住眼波,淡聲微笑“陸象行不是回來了么,昨夜里棠棣傳了什么話”
太后提醒,奉春方才醒悟,棠棣是當初大將軍大婚時太后撥給將軍府的女史,目的是為了逡視將軍府一舉一動,尤其是大將軍與尾云國公主的起居。但大將軍大婚當夜孤身離開長安,不在長安,再報尾云公主一人的起居則沒什么意思,太后也不大愿意聽,棠棣這一枚眼線便似擱置了。
如今將軍回來,棠棣自是要被重新啟用。
奉春并未關注將軍府,遲疑道“恐怕
,奴婢要現在去問。”
陸太后拂袖笑道“不必把氣氛弄僵了,象行和意晚天造地設正登對,遲早能看對眼,哀家是許久不見這個弟弟了,不如今日做個家宴,把他們新婚夫婦請來一敘。”
奉春行了一禮“奴婢這就去。”
蠻蠻睡到了日上三竿,正是初晴。
日光灑落窗欞,纖薄的窗映出外間橫斜的海棠樹,幾只小巧玲瓏的麻雀攀在樹枝上正引吭高歌。
蠻蠻還困倦著,兩只眼睛像是打不開,擁著被褥伸了個懶腰。
陸某人自是不肯留在她的房里睡的,也怪昨日他回得猝不及防,蠻蠻很多東西都來不及準備。
再加上他一張口就要氣人,雖被蠻蠻頂了回去,可這口氣實難下咽,就算昨日他想要留,蠻蠻也要用自己的腳丫把他踹下地。
但這一夜過去之后,蠻蠻把心氣撫平,恢復理智。
不管怎么樣,孩子還是要生的。
要和陸象行生孩子,就免不了要和他打交道,去勾引、取悅他。
蠻蠻雖來自小國,可畢竟也貴為公主,從小到大哪有她去討好別人的份兒,都是別人眼巴巴地把臉湊到她的腳丫旁給她踹著玩兒。
小蘋來給蠻蠻放盥洗的熱湯,蠻蠻還在出神,小蘋靠攏了來,將沾了水后絞干的熱帕子敷在蠻蠻臉上。
等那條晴山藍方巾將蠻蠻巴掌大的嫵媚臉蛋蓋住,不露出一絲雪膚時,小蘋說了一句“將軍在院里練劍。”
蠻蠻用四根手指把帕子揪住掀開一角,露出美麗的杏眸。
“他昨天在哪兒睡的”
小蘋道“好像是書房。”
“哦。”
那間書房蠻蠻很少踏足,她雖然精通漢話,但讀不懂漢人的文字,陸象行的藏書她沒一點興趣,但蠻蠻心想,或許從今以后,她要開始多多地往那走動走動了。
“更衣,我去勾勾他。”
一刻以后,蠻蠻捧著干凈的帕子,來到院中。
陸象行練了幾套劍法,身上出了熱汗,額角更是汗如豆大,一顆顆沿著顴骨下頜如珠子般滾落。
恰巧這時候,一雙纖纖玉手,捧著一條干凈的熱帕子遞了過來,溫柔解意到府中罕見,陸象行接過帕子,正要用來擦汗,猝不及防聽到一聲盈盈笑語。
動作僵在半空之中,他皺起眉,扭頭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女子。
蠻蠻笑靨明朗,明月珰微微顫動。
陸象行頓時渾身冒雞皮疙瘩,皺眉不耐煩地將帕子還了回去“不用。”
他說完就要走。
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走了兩步以后,他退回來,黑眸冷冷逼視下來,如蒼鷹般陰鷙。
“我沒見過你,你也不愛我,這么執著地要和我生孩子,還要生兩個,究竟什么目的”
他身上的汗味被院落中的拂過枝頭的料峭寒風一卷,送入蠻蠻鼻端。
大抵就是美色蒙蔽了雙眼,蠻蠻一點也不覺得難聞,反而感到清清涼涼的,好像佛手柑的味道。
她眨了下眼,滿臉的嬌憨。
“可是你說的不對,我愛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