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個壯漢的藥量,下在他一人身上,只怕不是謀子,是要謀命。
蠻蠻將信將疑“好吧,小蘋,公主暫且信你這一次。”
希望這熱氣騰騰的鹿血酒,莫要讓她失望。
酉時正刻,蠻蠻聽了小蘋的話,端了那碗重新溫好的虎鞭鹿血酒,敲開了書房的大門。
院落飄著細細簌簌的雪,她身上壓著一件蜜合色百蝶穿海棠團花紋的毛領小斗篷,柔軟的狐絨上裹挾著細密的雪珠,小臉埋在絨毛里,被滿室葳蕤的燭火照著,愈來愈近,愈來愈亮。
肌膚白得像瓷片,脆弱,楚楚可憐,一碰便碎了。
陸象行正在執筆埋首于案,并不曾抬眸一下。
只是感覺到有一股卷著雪片的寒風,從半開的門里滲入,鉆入骨頭,他終于皺眉,抬起了視線。
這一眼,便看到了已經站在近前的蠻蠻。
她穿著漂亮的藕花色小襖,外罩斗篷,綠云般的長發隨意挽成發髻,并不插簪任何絹花寶石,發絲在若膩的雪頸邊擲落若隱若無的青影。
柔荑纖細,捧著一只雕花漆木盤,盛有一件碧玉秋梨執壺。
見到她,陸象行擱置了手中書寫的狼毫,眸光一寸寸地涼下去。
“做什么”
他明知故問,等著那愚笨的女人上前。
自詡高明,實則破綻百出,沒等她近前,那股由執壺里飄散出來的藥味便已經入了他的鼻端。
陸象行自幼習武,學武講究一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因此他無論耳力、目力,還是嗅覺,都比常人更加靈敏,區區一壺藥酒,陸象行豈會聞不出。
蠻蠻哪里知曉一個對視間,男人的心思已經轉了十七八個彎,她渾然無覺,捧著執壺上前,扭腰作細步,將那木盤擱下,玉指勾住執壺,曼聲笑語,眼波輕眄。
“夫君,夜里看書,定是疲乏,蠻蠻給你送了一點熱酒醒醒神,這酒不濃,是藥酒。我問過宮里的御醫,他們給的方子。”
這說辭,和寢房中二人的謀劃如出一轍。
陸象行非但沒有小蘋所說的半分感動,他在燭光里挑起眼瞼,冷淡地盯著她。
蠻蠻被他看得不自在,耳梢騰起了熱意,但她還沒有死心,更進一步,隔了一張書案,垂眸要替陸象行斟酒。
“夫君常年在外征戰,身上受了不少傷,蠻蠻以前聽太后提起過,傷在將軍身,蠻蠻心里卻很痛,你如今回長安了,不如就讓蠻蠻以后好好照料你,把那些舊疾這次都一并養好了,你說可好夫君,夜里看書到底不利眼睛,你放下,先休息片刻吧。”
從她的素手下倒出來的酒色澤偏紅暗,在燭光里照著,幽深如墨。
蠻蠻見陸象行并不拒絕,還以為他有了松動,面色稍稍放松。
忽然在這時,陸象行伸手推了過來。
蠻蠻始料未及,被他將正張木盤和執壺一應揮落,酒盞也隨之砰然墜地。
清晰的一聲,酒器四分五裂,那盛滿的藥酒霎時流瀉了一地,書房里蒸騰起濃郁的藥味。
蠻蠻也差點兒跌倒,她扶住案角,呆滯著眸光,既驚愕,又傷心。
“夫君”
陸象行冷喝“滾。不要讓我說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