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的面頰掛著善解人意的笑容“夫人身子,奴婢不敢不放心上。還是讓奴婢們候著吧,若全神醫有需搭手的地方,夫人用得著奴婢們。”
以往蠻蠻還跟她們客套幾句,今日實在是煩了,壓低沙啞的喉音命令“都出去。我知道自己不是你們的女主人,但是現在,我就連自己的身子,都做不了主了嗎”
棠棣呢,還是那副溫溫柔柔的面孔,仿佛無論蠻蠻同她置氣、發火、歇斯底里,她那溫柔可親的神情都不會發生絲毫改變。
“好。夫人勿驚,奴婢等人退出去就是了,夫人若還有吩咐,隔門支使一聲,奴婢們聽得見。”
她領著屋內一眾仆婢退去,僅留下小蘋一人伺候,并悉心掩上了門扉。
蠻蠻心神不定,直到棠棣清婉柔腴的背影消失在了視線中,才方覺一口真正透徹的呼吸,是多么難得。
她每次與那個棠棣娘子說話,總是忍不住憋著氣的。
全回春撤了兩根手指,拱手道“夫人這是滑脈。”
尾云信奉巫咸,赤腳的巫醫游走于各個村落,就連王宮中,也是用的巫祝之醫。
蠻蠻不懂中原的醫術,她詫異道“什么是滑脈”
“往來流利,應指圓滑,即為滑脈,”全回春解釋,從花白的胡須下可以看到嘴唇和頜骨的顫動,“滑脈可見于痰濕食積的患者,孕婦也可見。”
蠻蠻雖還是不懂何為滑脈,但這最后一句,她卻聽懂了“是真我懷孕了”
依著上次所見的一心盼子的秋夫人,全回春以為秋夫人聽了此語定然欣喜若狂,誰知她的反應有些奇怪。全回春捉摸不透,便多言詢問。
“可是將軍,已經告知了夫人”
蠻蠻幾乎立刻就要問,他說的,陸象行告知了她,告知了什么
可在中原上國生活了一年多,也不是一點收獲都沒有,就算是一步一塹吃到現在,也總該長進了幾分了。
蠻蠻佯裝知悉,垂落了眼皮,諷弄一笑。
“是啊,他那樣的人什么都做得出來的”
在蠻蠻之前,他有過一個阿蘭夫人,卻將此事對她只字不提。
她稀里糊涂,做了人家的填房。
好笑。
她如今就是回尾云國,只怕也都沒甚么臉面了。
堂堂一國公主,來到長安以后,被他人羞辱至此,她就應該取一根繩子吊死在陸家門口。
也教天下英雄好漢好好看看,他們姓陸的騙婚的手段,是多么無恥。
全回春悵惘,捋一把白須,半晌嘆道“實在造孽。還望夫人見諒,將軍雖不愿留后,但他吃的那絕嗣湯,只是傷及自身,于夫人卻是無礙。夫人若是想生下這個孩子,老朽可以答應為夫人隱瞞。”
絕嗣湯
蠻蠻本意只是詐這個老者一下,沒有想到,竟真問出,陸象行居然背著她,吃了那種虎狼藥。
他不聲不響,不改顏色,在她面前正常得再不能更正常。
甚至令蠻蠻恍惚產生了一種錯覺,陸象行是不是這段時間態度對她逐漸軟化,甚至,偶爾還有幾分體貼溫存。
原來,那的的確確只是一種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