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這是驚蟄第一個感覺。
皮膚和冰冷的空氣接觸,會讓人在那一瞬間,不由自主地顫抖,于是只好蜷縮在絲涼的綢面上。
滲出的薄汗,也是冷的,額頭濕噠噠的涼。
抬手一抹,就是一頭一臉的濕汗手,強有力的手,在碰到臉的一瞬,滾燙得不可思議。
驚蟄下意識地別開頭,仿佛都要被這灼熱的溫度燙壞。
他的反應,惹得那片籠罩在上方的陰影扭曲了起來,好像墜落的烏云,重重疊疊壓下來的窒息感,讓驚蟄止不住想逃跑的欲望
這不能怪他
久別重逢的容九不對勁。
非常,非常不對勁。
陰影越來越近,很快,呼吸就落在他的身上,滾燙得好像是燃燒的烈焰,帶著怪異的威壓,墜落下來的窒息感,叫驚蟄感覺到難以言喻的恐懼。
這不只是對于容九這個人,而是對于眼下的情況容九濃黑的眼眸盯著他,那是一種被全然覆蓋住的凝視。
就好像他的血肉,骨髓,神經,以至于身體上下的所有,都在如刀的目光下被層層刨開,袒露出最徹底的內臟。
而這種感覺,正是驚蟄最為抵抗的。
“容九你清醒些,你燒糊涂了嗎”
驚蟄咬牙,從喉嚨擠出這句話。
值得可憐的是,天知道,那句話多么虛弱無力,就像是被壓在獸爪底下的瑟瑟發抖的獵物,在做著無用的掙扎。
可再是無用,那也是要掙扎的。
驚蟄想起之前驚蟄送來的字條,容九說過,他因著身體不適,所以無法入宮那今日入宮,是因為身體好了嗎那怎么可能
光是看著眼前這頭失控的怪物,驚蟄都要覺得,容九已然徹底失去了理智。
不然他怎么會說出那么羞恥的話
容九似乎把驚蟄的話聽了進去,最起碼,那逼近的身影,好似停了停。
驚蟄抓住這一瞬的閃神,身體靈活地一鉆,就要從容九的胳膊底下逃出去。他也不去想,自己這個姿勢到底是多么狼狽和怪異,只想著能趕緊離開怪異的容九,然后
然后驚蟄有些卡住,按理說,應當是去叫太醫的可容九這身份,太醫會給看嗎應該會吧,又不是他們這些做奴婢的
驚蟄的腦子有點變成漿糊,暈乎乎的,可他的動作卻不慢。
那靈活逃竄的模樣,要當真是個粗心的狩獵者,定然會被他敏捷的假動作給欺騙了過去。
剛爬到床邊,想要下去的驚蟄忽而一個天旋地轉,就被狠狠地摔在了柔軟的床鋪上,這猛烈的動作間,驚蟄摔得腦袋一暈,捂著頭發出低低的呻吟。
“去哪”
總算,總算,容九開口。
這本該是一件好事。
如果是完全拒絕溝通,那才是令人頭疼懊
惱的,不知從何下手呢。
可驚蟄的反應卻是截然不同,他整個身子緊繃著,胳膊抱住了膝蓋,霧蒙蒙的黑眸里,帶著幾分難以覺察的驚慌
“我去,給你叫太醫”
他很不想承認,可他隱隱察覺到這個晚上,或許會發生什么可怕的事。
他茫茫然地踩在虛無的邊界上,卻不知道往前再走一步,是不是會徹底栽倒在深淵,再也爬不起來。
“太醫”男人的聲音古怪地上揚,那近乎一個扭曲的笑意,帶著異樣、黏糊的壓力,“哈哈哈哈太醫”
他低低地笑著,空氣都仿佛跟著這聲音震蕩,帶來古怪的氣壓。
驚蟄“有病得看病,不能諱疾忌醫。”再次將話說出來,他顯得比之前要堅定,也要從容些。
最起碼,他壓住那些非常羞恥的哆嗦,與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