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神蠡是在公寓樓頂的天臺找到神祈的。
一夜后,暴雨已經變小了不少,絲絲縷縷的細雨緩緩落下。
伴著水珠濺落的滴滴噠噠聲,天臺上顯得格外靜謐。
一向與傘絕不分離的夜兔手中已經沒有了傘。
金色的長發被雨水徹底潤濕,無力地緊貼著肩頸線條。
身上黑色的軍裝也沾著不知道哪里的塵土,灰撲撲地耷拉著,尤其是一旁垂落的手上沒有了戒指,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暗紅血痂,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讓神蠡鏡片后的瞳孔猛地一縮,一下子握緊了手中的傘,冒出了一個也不優雅的,想要讓那個男人付出最慘痛代價的想法。
可這些,坐著的人似乎毫不在意。
她仰著頭,望著依舊厚重的灰色云層,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好像坐在那里,又好像沒有坐在那里。
他陪著團長一起度過了十幾年,嚴格意義上來說,并不是第一次見到團長這樣。
在團長把父母的傘奪回來后,也曾經帶著一身傷,一個人在雨中,像是一棵寂靜的樹枯坐了一天。
而這次,她手中的傘沒有了。
因為之前沒有跟著團長,所以他不知道伏黑甚爾對團長究竟說了什么,不知道團長怎么處理了這件事。
作為兩個不同的個體,他也不知道團長現在究竟在想什么。
只是作為夜兔中的老年人,他更加清楚
對于夜兔來說,學會感情比拼死搏殺難得多。
以“弒親”為傳統的夜兔,看似宇宙最強的高傲冷漠背后,在感情方面也會露出脆弱的一面。
更何況,哪怕成為了讓萬眾俯首的團長,團長今年也才二十三歲。
而神祈也聽見了身后的腳步聲。
她定定地繼續眺望著,沒有回頭“老爺子,讓我一個人再安靜一會。”
哪怕已經淋了一夜的雨,過去的記憶還是那么斑駁,那么雜亂,像是無數被打亂的膠片,父母的話語,戰場的廝殺,安定幸福的普通人生活摻雜在一起。
她很想把腦中混亂的思緒理清楚,但是她的情緒并不她這個機會。
每當她仿佛摸到了什么頭緒,那張臉就會出現在她的面前。
懶散的眼眸低垂著,宛如緊扣的門扉,任她怎么砸都不為所動。
仿佛回歸到最初的陌生,看不清他、抓不住他的感覺讓她想要發瘋。
瞬間,情緒的浪潮就會像海浪吞沒沙灘上的足跡一般,讓她腦中的想法再度變得一干二凈。
掙扎了許久后,神祈索性放空了腦子。
她是傭兵團的團長,她是一位母親,她依舊是那個一往無前的自己。
她知道自己不會裹足不前,只是她還需要時間。
立刻去理清楚過去,看清楚現在,想清楚未來,對現在還沒有恢復冷靜的她來說,實在是有些困難。
神蠡沒有說什么“要以大局為重”“開心一些”“要知道男人根本不重要”等等大道理,去對于神祈的情緒提出要求。
他只是踏過天臺的積水1010,如同多年前一般站在了神祈的身后。
高大的老管家身著一身筆挺的西裝,優雅地撐開了傘。
成年夜兔的傘很大,足以將前方嬌小的神祈罩在傘下,與外面淅淅瀝瀝、好似永無止境的夏雨相隔絕。
扶了扶自己的眼鏡,神蠡發出了幾聲透著虛假的咳嗽“團長應該不介意我這個老人在雨天撐個傘吧”
注視著頭頂突兀出現的傘,一直仰著頭的神祈頓了頓,緩緩垂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