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蕭墨重新回到修真界后,正在花園里懶洋洋曬太陽的福靈蝶一頓,身上泛起輝光,煽動翅膀飛到楚驚瀾窗前。
楚驚瀾,他回來了
楚驚瀾眼睫微顫,緩緩睜開眼。
他一時間沒有說話,仿佛在分辨剛才聽到了什么,眸中有光卻似無光,深不見底,那萬年的積雪沒有什么高潔,全化作了極寒的堅冰,重重蓋在他眼底。
他身上再不見半點青澀之形,輪廓鋒利,俊美無儔,周身的氣息看似沉靜,實則壓抑得令人喘不過氣,若不是因為被天道一抹意識附體,福靈蝶平時并不會過于靠近楚驚瀾身邊。
因為它不喜歡這樣的壓抑和死寂,仿佛隨時有怪物會從陰暗中撲出來,磨牙吮血。
良久后,楚驚瀾才呢喃道“他回來了。”
屋外風光正好,陽光卻似乎照不進這間屋子,片刻后,楚驚瀾慢慢地動了動眼瞼,這次重復得更清晰“他回來了。”
而此時在后山角落,重重陣法之下,一團已經小得不能再小的氣體顫抖起來,仿佛感覺到了自己的末日,但它用盡最后力氣咆哮“我才是天道,我才”
它的聲音戛然而止,在最后的顫抖中,終于灰飛煙滅,當然無存,只余陣法緩緩流轉,仿佛其中不曾存在過任何東西。
依照約定,吾已將舊道完全泯滅
楚驚瀾慢慢起身,并不怎么在乎“嗯。”
當年天道讓他提要求,可連天道也不知道蕭墨是否會回來,但蕭墨既然是為誅滅舊道而來,是不是只要舊道沒完全泯滅,他就還會回來呢
抱著這樣的念想,楚驚瀾提了第一個要求,新生天道已足夠強大,卻留下了點舊道微不足道的氣息,吊著那一絲存在。
二百年前,新天道給楚驚瀾的記憶,及時也不及時。
及時,是楚驚瀾知道了蕭墨真正身份
,明白了他的確沒有消失沒有死去,因此沒有讓楚驚瀾全盤崩壞。
但已經崩潰的地方不是那么容易修復的,當時的楚驚瀾心病已生,大量的記憶讓他更加沒有真實感,仿佛在讀別人的故事,但傷心是真的,難過是真的,痛苦也是真的。
上一世蕭墨不在的時候,他還能一人提劍護道,最后死得灑脫,但這輩子不行。
因為他心病已生,半瘋半醒,這份記憶和真相是堤壩,沒讓他墜下懸崖,但并不是解藥。
楚驚瀾知道自己的狀態不太對勁,可都說心病難醫,果真不假,他明知自己心神有問題,但控制不了,控制不了看著自己的心神一點點潰爛。
二百年,沒人能救他,他自救,但卻做不到。
在這個過程中,他有過害怕。
他最害怕的是,萬一蕭墨回來,他卻變得陌生了,令蕭墨不認識了,那該怎么辦
可他阻止不了自己的變化。
第一個百年,他穩得不錯,盡量平靜等待,只要蕭墨回來,他必然像從前那樣對他好,逐步讓蕭墨明白自己的心意;
第二個百年,他已然心焦,念與執變得愈發難以控制,在瘋魔邊緣掙扎的時間更多了,清醒時,他想,蕭墨若是回來,他一定要加倍再加倍對他好,傾瀉自己愛意,讓蕭墨立刻明白自己的愛慕,相與他廝守;
然而日子一天天過去,日升月落,蕭墨還是沒有回來。
第二個百年太長了,實在太長了,都說百年對修士來說不過彈指一揮,可對楚驚瀾來說不是。
滄海桑田,滴水穿石,楚驚瀾的病被埋藏到了更深的黑暗里,他人都觸碰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