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葉舟坐下,眸光掃了眼猶自發呆的長兄,端起茶盞先灌下幾口早涼透的茶水,這才放松下來打量起四周景色。
偌大花園中好似只有他們幾人,微風裹挾著淡淡花香吹進廳中,坐下不消片刻熱氣便盡數散去。
方才經過偏廳時,看到里面人頭攢動,全是些年輕紈绔聚在一起飲酒作樂。
也有自詡謙謙君子的少爺不想“同流合污”所以另尋了處小廳吟詩作對,無病呻吟。
所以這處最涼快的園子沒人踏足,反倒便宜了盛葉舟。
“昨日隨父親去其他書院之后我才知傅先生之事。”陸齊銘接著方才沒說完的話繼續道。
“那可尋到滿意的先生了”
陸齊銘干脆搖頭“我聽那書院老先生給學生們授課,從頭搖頭晃腦到尾,末了就讓大家自行背誦默寫,連半句解析都沒有。”
這還只是其一,陸齊銘都不想提那位老先生說話漏風的慘樣,一句話說完口水濺了他一臉。
后來還是陸父自己看不下去,尋了借口速速離去。
“你呢”
陸府其實就設有書堂,從外邀請了位先生到府中授課。
入啟蒙班前陸齊銘就在書堂中啟蒙,但此刻他卻完全不想再回到府中讀書。
人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他便是如此,聽罷傅先生后再聽其他夫子授課,總有種淤塞難受之感。
這會兒見到盛葉舟,他幾乎是下意識尋個主心骨。
“若傅先生真請辭離開啟明書院,我心中更愿回南康縣書院。”盛葉舟淡淡道。
距離縣試只半年時間門,與其尋個不熟的書院摸索,還不如回三元書院讓岳夫子教授。
比起知識積累,清凈的環境眼下更適合他。
“若是不顧及母親,我定隨你一同前往南康縣書院。”陸齊銘一聲長嘆,歪倒在石凳之上。
陸母對陸齊銘的關愛,光從他衣
著打扮便能窺探出九分。
盛葉舟淡淡一笑,不欲多加評論。
兩人的對話卻聽得盛葉雲眉心緊鎖,特別是聽到因為陸母不讓書陸齊銘離府邸太遠而不得不放棄好幾家出名書院時,不由多看了幾眼這個頭都快趕上他的少年。
陸齊銘苦著臉,滿臉的無可奈何。
“聽聞府試之后生員都得入府學進學,屆時一月才得修沐兩日,到那時你母親可是要隨你一同入府學”盛葉雲冷不丁開口。
神游天外半盞茶時辰,回神的盛葉雲終于恢復心神,用幾年后的假設之事勸道。
盛葉舟微微一笑,跟著開口“我曾聽祖父說過,他會試連落榜兩次,心灰意冷之下干脆放下執念與同伴在外游歷四年,后以而立之年才高中榜眼。”
陸齊銘眸光閃動,面顯糾結之色,似是從未想過為了前途會離開家遠行的可能。
“孝之一字,并非三言兩語可概括,傅先生守孝三年為孝,我祖父為科考入仕離家四載也為孝,因為此舉改換了我盛氏一族的門庭。”
陸齊銘點頭,面上頹然之色密布“若是忤逆,母親就哭天抹淚地念我不孝。”
“那若是日后母親磋磨你妻子,你明知是母親的錯,又該如何做”盛葉舟又問。
陸齊銘想都沒想,左右握成拳頭使勁敲了敲石桌道“當然不能讓夫人受委屈。”
“所以啊”盛葉舟意味深長地拖長了語調,輕笑著搖搖頭繼續道“孝字前頭還有個理字,你明知會忤逆母親落下個不孝順之名,還是選擇站在理字一邊。”
“我明白你的意思。”陸齊銘陷入沉思,他還真未想過忤逆母親的話還可關乎是非對錯。
“我五弟說得對,你是個男子,總不可能一輩子就躲在母親院子中混吃等死吧。”盛葉雲道。
只是說這話時不自覺地心虛了片刻,眼下他不正是躲在后院混吃等死
但很快,盛葉雲又理直氣壯起來,他天生不是讀書的料子,哪能和五弟他們比,能力不同路子自然不同。
“我覺著此事你可以與陸伯父多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