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嬴政領著成蟜的小肉手,一大一小往關押晉良的牢營而去。
牢營之中,晉良脖頸上架著枷鎖,身上綁著繩子,他聽到動靜,虎目橫了一眼嬴政,還是那般渾身帶刺的模樣。
嬴政道“晉良將軍,傷勢好些了么”
晉良秦狗假惺惺
晉良冷笑“你們秦人,都是如此陰陽怪氣的么將我關在這里,卻假惺惺的每日前來問候,到底安得甚么心思”
成蟜;“”不得不說,這個晉良簡直表里如一。
嬴政道“予是愛才之人,晉良將軍乃國之棟梁,日前為了擒住將軍,不得不出此下策,但將軍若是真的落下病根,從此無法舞劍,豈非予之過錯實在可惜可惜,因此予才令醫士為將軍療傷。”
“假惺惺”晉良道“收起你這副嘴臉,當真是與公子無忌一模一樣,看了便叫人覺得惡心”
嬴政一點子也不著惱,心平氣和的道“是了,說到公子無忌日前的移書,有回信了。”
晉良終于側頭看向嬴政,瞇起眼目道“公子無忌說甚么他不會來的,你的謀劃落空了罷”
嬴政將小羊皮移書拿出來,捏住邊角輕輕一抖,展示在晉良面前,笑道“晉良將軍,你猜錯了,公子無忌已然答允,為了你晉良,與我秦國和談。”
“甚么”晉良吃驚不已,瞪大眼目快速瀏覽著小羊皮上的文字。
嬴政道“公子無忌的筆記,你合該比予清楚,不是么這可是公子無忌的親筆移書”
晉良的嘴唇微微顫抖了兩下,他沒說話,但表情已經足夠說明,這的確是公子無忌的親筆移書,做不得假
“這個賭約”嬴政道“是予贏了。”
“并非”晉良道“公子無忌只是口頭答允和談,誰知這偽君子會不會當真來和談”
嬴政對于他的強詞奪理只是置之一笑“晉良將軍,被仇人處心積慮營救的滋味兒,不好受罷”
晉良瞇起眼目,陰測測的盯著他。
嬴政并不懼怕他的目光,扶手踱步,慢悠悠的道“公子無忌害你的恩師慘死,魏王非但不能主持公道,這十幾年來還只是和稀泥,公子無忌在趙地活得滋潤,威望與日俱增,而這一切,你的恩師得到了甚么甚么也沒有,只有被這個世道忘卻。”
“住口你住口”晉良發瘋一樣,枷鎖發出哐哐哐的劇烈顫抖,若不是被繩子綁著,他或許已然沖過來撕咬嬴政了。
成蟜并不害怕,但為了表現的更像一個六七歲的孩子,一個跐溜跑到嬴政身后,死死抱著他的大腿,露出一副怯生生被嚇壞的表情。
嬴政抽空拍了拍成蟜的小腦袋,低聲道“蟜兒別怕。”
隨即
又轉過頭來對晉良道“自從晉鄙過世之后,你恨所有人。恨攻打趙國的秦國,倘或沒有秦國發兵,晉鄙也不必奉命營救趙國;你恨背信毀諾的魏王,倘或沒有魏王毀諾,晉鄙必然救得趙地,根本輪不到公子無忌;你恨竊符救趙的公子無忌,倘或沒有公子無忌救趙,晉鄙也不必被斬殺。”
“你”晉良眼目充血,一字一頓的道“嬴政你到底要說甚么”
嬴政幽幽的道“你恨所有人,然你恨得并非是秦軍,并非是魏王,甚至并非是公子無忌。你恨得是這個世道。”
晉良的嘴唇微微顫抖,一時間,他心頭突然空白一片,甚么也沒有,慢慢綻放出絲絲的恍然,他似乎被嬴政的這一句話提點明白了。
嬴政篤定的道“而予,可改變這個世道,翻天、覆地。”
說罷,嬴政再不停留,領著成蟜的手轉身離開牢營。
晉良并未開口,干裂的嘴唇依舊微微顫抖著,眼睜睜看著嬴政離開,只留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背影
嬴政領著成蟜走出來,道“如何”
成蟜知曉嬴政問的是甚么,自然是晉良的心聲。
晉良其實是一個直去直來之人,甚至有些直腸子,他所表達的,便是他所想的,沒甚么隱瞞,直到直到嬴政最后那句話,晉良的心竅突然掀起驚濤駭浪,那是一種難以用言語表達的復雜。
別說是晉良了,便是成蟜,聽了方才嬴政的那番話,都要感嘆一句,不愧是始皇帝。
嬴政微笑,笑容里頗有些游刃有余“看來晉良是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