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朝能感覺到,這是一個夢境。
但夜空中那些赤紅色的星辰格外真實,就像一只只投下注視的眼睛,讓他極度不適。
他沉默著,目光一寸寸掃過祭壇。
被選中成為祭品的年輕人至少有二十個,最大的二十歲上下,最小的看起來只有三四歲。
他們肢體扭曲斷裂,胸膛肚腹被完全打開,三根生銹的長釘穿過頭顱,臉上充斥著恐懼痛苦和不甘,即使靈魂消亡,殘留的情緒依然久久不散。
是人類。
每一個都是。
重朝偏過頭,聲音輕得像是被風一吹就散“這是幻覺。但這場祭祀,是真實發生過的”
反應挺快嘛。
計朗稍微挑了挑眉“這是渡生會上一次舉行獻祭的場景。很可惜,會里沒有選擇我做主祭,負責準備祭品的也是個沒本事的新人。最后因為祭品不合格,這場獻祭失敗了。”
但多虧了這場祭祀,他才收集到一些特殊的力量,最終借此將重朝拉入夢境之地。
不然僅憑他自己,還真不一定能夠打破重朝的精神防線。
“這是我的誠意。你喜歡這個場景嗎”
計朗抬起手,指向漫天星辰,做出一個邀請的姿勢。
“我們將尊奉偉大存在的指引,打破無趣的規則束縛,追尋永恒的歸宿。”
“欽天司,重朝。”
“我們是一樣的人,沒有人會比我更懂你。”
兜帽下的唇角勾起,計朗露出肆意而扭曲的笑容。
“來吧。撕開虛偽的人類外皮,接納真實的自己,和我一起迎接一個更加美麗的新世界。”
“這個糟糕的世界不會好了,它需要新的色彩。”
“就讓我們以無用的人類做材料,以鮮血、痛苦和墮變來創造新的未來吧”
嗚
呼嘯的冷風忽然倒灌而來,打斷了計朗未盡的演說。
嚴寒夾雜著干燥的枯枝氣息,頃刻席卷了整片泥沼,漫天赤紅的星星驟然黯淡下去。
無形的大雪落下,正在腐爛發酵的蒿草瞬間被遮蓋,飛舞的螢火紛紛揚揚從空中墜落,尾部仍余一點碧綠的微光,為曠野帶來一場獨一無二的光雨。
計朗揚起手,努力遮擋著刮來的寒風,牙齒不自覺打著顫。
什么情況,為什么突然會下雪
是他說錯了什么嗎
可明明之前做嘗試的時候,只要他給出這樣的誠意再加以勸說,那些人就會很激動啊
計朗心驚肉跳,本能地后退一步,耳畔響起一個苦惱的聲音。
“什么叫撕開虛偽的人類外皮你不是人類嗎”
“啊,我懂了,你不是人類,你是我的幻覺。”
“原來我又發病了啊,才會看到這種怪東西。我不應該睡懶覺的。我應該按時吃藥。”
松枝的氣息混雜著冰雪的凜冽涌進鼻腔,計朗忽然感覺到自己在干涸。
他的軀殼仍如往昔,但他的內里就像蠟油融化,從他的五官、從他軀體的縫隙、從他每一處毛孔里流淌而出。
他開始變得干癟,四肢在陡然爆發的污染中垂下,更多器官與肢體從他體內生長而出,畸變膨脹成奇妙的形狀。
“不啊”
計朗擠出一聲慘烈的吼叫,拼了命催動自己的特質吞噬,卻無法減緩畸變的速度。
“怎么會這樣欽天司,你為什么能污染我”
他肝膽俱裂,胡亂揮舞著手臂,瘋狂向遠離重朝的地方退去。
但重朝的聲音始終如影隨形。
“不是你先邀請我加入你們的嗎”他聽到那把聲音里多了幾分笑意,“這樣不好嗎我沒有吃藥,反而和你們一起玩”
“嗯,這說明我的心態很積極。我一定能治好這個破病,你說對嗎”
計朗撕心裂肺地慘叫一聲,再也頂不住,掉頭就跑。
怎么會這樣
他的天賦可是人類不該有的吞噬啊,他還保有著清晰的神智,難道他不該是最特殊的那個超凡者嗎
而重朝雖然是兩年前覺醒的,但那段時間里有覺醒跡象的可不止重朝一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