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站在門邊遙望著亓山狼的老人家是這個海邊漁村里的一個漁民,名叫任文安。他在這個小漁村出生,也在這里生活了一輩子。他拄著拐杖遙遙望著亓山狼,眼前忽然就浮現很多年前在亓山發現這個孩子,將他領回家的情景。
第一個照面,他蹲在草叢里,一雙明亮的眼睛全是防備,朝他呲牙。那個時候,任文安甚至沒認出來他是個人還是只動物。
剛下過大雪,他就那么赤身站在雪地里。胳膊上的鮮血染透了周圍的厚雪。
任文安走近了一看,震驚發現他胳膊上被野獸撕咬后的傷口那么大,連皮帶肉耷拉下去。他趕忙解下身上的外衣裹在他身上。
亓山狼朝他露出獠牙,一個跳躍,失蹤在草叢后。任文安追了一會兒,竟沒追到。
回家之后,任文安思來想去放心不下那個孩子。他不知道一個孩子為什么會獨自出現在亓山深處。他怕這個孩子凍死在大雪里,也怕他失血過多而死。他第二天再去亓山深處找,卻沒再找到那個孩子的身影。
他以為那個可憐的孩子終究還是死在這個寒冷的冬天,可他每次進亓山都會故意去第一次見到那個孩子的地方轉一圈。
直到第二年春天,他已經快忘記那個孩子的時候,又見到了他。他和一只銀狼纏在一起。任文安嚇了一跳,還以為那只銀狼要吃了他他急急忙忙拿著木柴沖上去。
下一刻,那個野孩子翻身騎在銀狼身上。任文安愣住,震驚發現原來他在和那匹狼玩耍。
亓山狼和銀狼一起抬頭看向任文安。銀狼嗷嗚一聲,周圍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任文安聽著狼嚎嚇得腿抖。
亓山狼歪著頭看他,眼睛依舊明亮。他長高了些,手臂被樹葉枝條包纏著。
銀狼朝任文安撲過去,任文安駭得跌倒在地。亓山狼一躍而起,將銀狼撞開。銀狼翻了個跟頭站起身,晃了晃狼頭,朝亓山狼呲牙。亓山狼蹲在它面前,同樣朝他露出獠牙。
任文安已經知道了這個孩子的與眾不同,他不敢多留,急急忙忙爬起來,頭也不回地逃離。銀狼沒有追上來,那個像狼一樣的孩子也沒有追上來。
任文安回家之后將事情告訴了妻子。妻子王紅娟聽了也唏噓,感慨道“要真是個小孩子,下次再遇見可得領回來,在深山里多危險吶。”
得了妻子的支持,任文安更頻繁地去亓山。他又見到那孩子幾次,有時候是他自己,有時候他身邊有狼。不過他身邊的狼再也沒有攻擊過任文安。
多接觸了幾次,任文安發現這個孩子不會說話,甚至不喜歡直立走路。他應該沒有接觸過人類。
最后,任文安是用幾塊生肉將這個孩子騙回了家。
任文安看著逐漸走近的亓山狼,有些恍惚。曾經那個亓山深處的野孩子已經長得如此高大,成為亓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存在。
任文安年紀大了,又曾經歷過喪子之痛
,身體很不好。站了這么久,有些吃力。他拄著拐杖轉身,走過后院的院門,在后院坐下來。
亓山狼起先正常步履,后來隨著離得越來越近,步履逐漸慢下來。后面的施云琳和秀秀也追了上來。
亓山狼站在后院籬笆門外,沒有進去。
施云琳疑惑地去瞧亓山狼的表情,見他目光沉沉地望著院子里的老人。
任文安嘆了口氣,先開口“娶了媳婦也不帶回來坐坐”
亓山狼沉默不說話。
任文安無奈地搖頭笑笑,自語般“又沒聽懂。”
“聽懂了。”
任文安立刻驚訝地抬頭看向亓山狼。不是驚訝于他能聽懂這句話,而是意外于亓山狼終于肯開口和他說話了。這些年,亓山狼一直躲著不見,更何況是開口說話了。
任文安點點頭,笑起來,又點點頭。
“爹,嫂子的衣裳濕了。我帶她進去換身干凈的衣裳。”秀秀說。
秀秀用力攥著施云琳的手腕,一邊拉著她往里走,一邊湊近低聲問“把你扣下,他不會不管你的對吧”
施云琳早就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弄懵了。此刻再聽秀秀這么說,她趕忙伸手攥住亓山狼的袖角,求助地望著他。她立場很清晰,一定會站在亓山狼那一邊,不會莫名其妙為了外人去讓亓山狼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