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午膳,沈隨風知道他們還有事要談,便識趣先一步離開了。馮樂真和沈隨年進了書房,沒有沈隨風在旁邊說話,氣氛冷淡了不少。
“本宮還以為你要再過些時日才能來,沒想到你這么快便改變主意了。”馮樂真先開口打破沉默。
沈隨年抬眸“殿下為何會覺得,我即便現在不來,過段時間也會來”
馮樂真笑笑,道“因為沈大少爺是個聰明人,聰明人總是知道該找誰合作。”
沈隨年笑了一聲“沈家家訓,便是不與任何人合作。”
馮樂真眉頭微揚,正要開口說話,便聽到他又道“不過能幫營關百姓做點事,倒是我沈家的榮幸。”
“營關的稻米醇香筋道,但價格一直不高,皆是因為無良米商在中間層層盤剝,若是可以由沈家商隊直接售賣,一來百姓能得的銀錢更多,二來營關稻米為沈家獨有,也能為沈家商行再打出名氣,算得上是一舉兩得。”馮樂真認真與他分析。
賣紙雖然暴利,但產量不夠,掙來的銀子遠遠不夠她想做的事,真正想讓營關富起來,還是得在基本營生上想辦法,而有能力拿下所有營關稻米的人,也就只有沈隨年一個了。
“殿下說得是,只是沈家商行有上百種生意,米面生意利潤太薄,殿下如今給的條件更是可憐,沈家實在沒有必要傾盡所有,冒險購下所有稻米。”
“沒讓你傾盡所有,你可以把米帶走售賣,賣來的銀子除去利潤剩下的給回營關就是。”馮樂真直接道。
沈隨年“殿下收米時,總不能也這樣跟百姓說吧”
“收米的銀錢,本宮先墊給百姓,之前賣紙得了一些銀子,加上本宮的私己,應該也夠了。”馮樂真早就想好要怎么做了。
沈隨年笑了“這樣一來,賬目該如何做,是好是壞,只草民一人說得算,營關能收回多少,可就全憑草民的良心了。”
“巧了,本宮最信任的,便是沈大公子的良心。”馮樂真勾唇。
兩人無聲對視,誰也沒有再說話。
許久,沈隨年緩緩開口“草民愿意和殿下一試,且不讓殿下獨自承擔風險,收米的本錢,草民愿意跟殿下一人負擔一半。”
馮樂真眼眸微動,不覺得他會這么好心。
果然,他突然看向馮樂真的眼睛“但草民有一個條件。”
“但說無妨。”
“草民要殿下和吾弟沈隨風分開。”
沈隨年話音未落,偌大的書房突然靜了下來。
馮樂真唇角的笑意不變,一雙眼睛卻漸漸轉冷“沈大公子這是何意”
“草民有眼睛,看得出殿下對他好,相信殿下也有眼睛,看得出他在殿下身邊不高興,”沈隨年說罷沉默一瞬,“他愿意留下,但留得并不高興,也正是因為心底不高興,才會在見到我之后格外高興,高興得過了頭。”
“本宮覺得沈隨風挺高興的,沈大公子莫不是誤會了。”馮樂真唇角那點笑也維持不住了。
沈隨年聞言笑了笑“殿下可知上次南河相見之前,我與他有多久沒見了”
不等馮樂真回答,他主動開口“將近三年的時光,他與我時隔三年再相見,竟沒有如今只隔幾個月再見高興,殿下難道不好奇原因”
“因為在他眼中,這幾個月比那三年還要漫長,又或者說,他在這幾個月內受的委屈,比那三年要多”
“本宮從未讓他受過委屈。”馮樂真冷聲打斷。
“我信殿下從未慢怠他,但是殿下,給飯吃給衣穿,給所謂的榮華富貴,便不算委屈嗎他一向不羈風流,十二歲起便從未在同一個地方停留三個月以上,如今卻整日待在這四方院子里,空閑到有大把時間替我選一床被褥一個擺件,殿下當真覺得他不委屈”
“云紙改命聞雅紙,聞雅聞弦而知雅意,殿下當真是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只是在做決定時,可有想過他的心情”
“他沒有反對。”馮樂真淡淡反駁。
“沒有反對,便代表認同嗎”一涉及親人,一向儒和的沈隨年也會變得咄咄逼人,“他是沈家幺子,一向是嬌慣著長大,即便離經叛道去學醫,也無人責怪他一句,也正是因為慣得厲害,才養得他善妒、乖張、唯吾獨尊,相信殿下初認識他時,也見識過他古怪的脾氣,怎么,殿下如今看他乖順太久,便忘了他的真實性子”
“殿下,他在為了你委屈自己,或許殿下不覺得,但我這個做兄長的卻能感覺到,即便遠在南河,也能感覺得到,所以我來了,來了營關,愿意違背祖宗定下的家規與殿下合作,只為求殿下放他自由。”
沈隨年字字犀利,馮樂真面上鎮定,只是藏在袖中的手指卻在輕輕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