鈞馜瞪大眼睛“現在嗎”
商邵肯定道“現在。”
送走了這對父女,例行來到了每天的親子時間。
這是兩個小孩一天中最期待的時刻,向斐然會問今天過得怎么樣,有沒有開心或者煩惱的事要分享。
他們的爸爸總在忙碌這個那個的課題,要出差要開會要交流,而這一個小時是如此完整、雷打不動,為他們率先建立起了這世界上有什么東西確實是可以不變的的認知。
“爸爸,我可以改一個筆劃簡單的名字嗎”妹妹鼓起勇氣問。
“為什么”
“因為太難了,而且老是被認錯,我不想被當成男孩子。”
“你還沒到三歲,不會寫這些字是正常的。”向斐然半蹲著,將目光移向另一個“你呢”
男孩子聲音奶奶的,但挺酷“itsutoher。”
小孩是大人的翻版。
向斐然的手掌扶著妹妹小小的身體,想了一想,對她說“你現在還不會寫字,所以你覺得寫自己的名字很困難。等將來你長大了一點,如果還是不喜歡這兩個字的話,我們就去改名,怎么樣”
“太爺爺會不會不高興”妹妹未雨綢繆。
向斐然略笑了一笑,唇角的弧度與平時沒有兩樣,但妹妹覺得有哪里不同。
接著,她聽到她爸爸一如既往淡然地說“爸爸會找機會跟他解釋的。”
妹妹不懂,但爸爸的承諾總是作數的。
她和她的雙胎哥哥睡一個房間,兩人早就已經可以自主入睡了,也不需要誰給講童話書念繪本。但晚上閉燈后,突然傳來哥哥的聲音“你知道死嗎”
妹妹說“不知道。”
“ne。”
“ik。”妹妹小聲強調。
翌日清晨,他們在傭人的伺候下換上衣服,乘上阿爾法保姆車,前往市內。
陽光很好,在后排的安全座椅上,哥哥把魔方交給妹妹打亂,接著由他復原。這是他沉浸時間的方式,就是有點兒短,最初是幾分鐘,后來是幾秒。
不知道為什么大人總喜歡看他玩魔方,兩歲多能獨立復原三階也沒什么了不起吧。但這成了逢年過節的必備節目,并且每個人都要搶著來打亂他的魔方討厭。他只允許妹妹打亂。
車子在一處綠蔭掩映的建筑前停下。
“太爺爺”
一聲歡呼,兩人先后熟練地爬上那張白色的床。
“哎”向聯喬永遠是這樣的語氣答他們。沒有人知道他已經不再有太寬裕的行動能力,也已經不太能調動出這樣愉悅、松弛且富有中氣的聲音。
太爺爺是溫暖的。在龍鳳胎的心目中,這是全世界最慈祥的人遠勝過在香港的外公,雖然他的手臂上都是深淺不一的褐色斑點,手背上的青筋粗而浮腫,房間里又總是有一股奇怪的消毒水味,但他們還是很喜歡一左一右偎在他
胳膊下,陪他聊聊天。
他會說十一種語言,給他們講十一國的民俗童話。
“太爺爺,你會死嗎”妹妹小小聲地問。
向聯喬的詫異先從眼神里透露出來,接著才慢慢浮現在松弛的皮膚上“會,當然會。”
“死是什么”
雖然向聯喬也秉持著小孩需要建立正確的生死觀這一教育理念,但對于三歲多的孩子,似乎為時過早了。
他沉吟一會兒“死是一件浪漫的事。”
“浪漫是什么,好的嗎”妹妹懵懂地問。她已經有樸素的好壞觀,幫她衡定事物性質。
“roantic,我想它不能稱之為好壞,因為不是每個人都喜歡浪漫。”
這太復雜了,龍鳳胎聽得懵懵的,云里霧里。
“那你喜歡嗎”哥哥抓著他身上軟軟的藍條紋襯衣“太爺爺。”
“它要是太早來了,我就不喜歡,至于現在來,那就剛剛好。”
“噢”妹妹眼睛亮起來,“所以太爺爺喜歡死。”
向聯喬笑得一把骨頭快要散架“不不不,沒有這回事。”
啊,又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