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同費疑舟出席晚宴這件事,殷酥酥穩妥地將之定義為“工作”。她由衷覺得,與其繼續在這兒東拉西扯出洋相,還不如聊點與工作有關的正事。
“家宴。”
“”
聽見這個詞匯的瞬間,殷酥酥勾起的嘴角僵了,那抹訓練有素的職業微笑開始搖搖欲墜,險些崩塌掉。好幾秒光景,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又問“為什么要我陪您參加家宴”
費疑舟并未立刻作答。他微垂著眼眸,臉色自如,從座椅前方的置物架上取來一個不知裝什么的盒子,盒身通體都是金絲楠木,表面飾以潮州沉雕,精細到極點。
推開盒蓋,殷酥酥這才看見,那只金絲楠木盒子里裝的,竟然是糖果
殷酥酥詫異地揚起眉。
費疑舟指骨如玉的手將糖盒遞到殷酥酥眼前,紳士詢問“殷小姐要不要來一顆”
一股清冽的薄荷味鉆入鼻息,殷酥酥擺手,尷尬而不失禮貌地說“謝謝,我控糖。”
費疑舟沒再多說,取出一顆糖,慢條斯理放入口中,動作說不出的矜貴同清雅。
高嶺白雪般高不可攀的男人,居然隨身攜帶糖果。這極具反差的行為,令殷酥酥忍不住發問“您有隨身攜帶糖果
的習慣,因為喜歡吃甜食”
費疑舟搖頭“這是特制糖,可以抑制煙癮。”
殷酥酥愣了幾秒,恍然“因為現在想抽煙,所以才吃糖”
費疑舟“嗯。”
殷酥酥狐疑“可是,我記得私人公務機沒有禁止吸煙的條款。”
特制糖果浸潤費疑舟的舌尖,漫開一絲夾雜清苦的甘。
“再上乘的煙草,燃燒后生成的物質也對身體有害。”他平靜地看著她,語氣稀松而平常,仿佛談論股市天氣般自然“因此在你面前,我盡量不抽煙。”
輕描淡寫幾個字,令殷酥酥的心尖再次收緊。
飛機平穩地行駛在既定航線上,沒有氣流干擾,也沒有任何異常,她卻像被人無遮無掩拋上太空,心臟被無形的手攥住,一松一捏,一捏一松,下一秒就要窒息般。
這個男人太復雜了。
她窮盡畢生所學,也洞悉不透他的半點想法。
心慌意亂的倏忽間,感覺到掌心也跟著滑膩起來,浸滿了汗。殷酥酥努力讓自己鎮定,一面低著頭不敢看他,一面又力求自然地回他“謝謝您為他人考慮。”
這句話,殷酥酥其實省略了下半句謝謝他為他人考慮,因為他本無需對任何人這樣做。
費疑舟眼神淡而靜,清定地注視著殷酥酥,顯然,他不準備接受這模棱兩可的道謝。
費疑舟說“抱歉,我想我需要糾正你一下。”
殷酥酥眸光略微一跳。
費疑舟“我并非為他人考慮,這個代詞范圍太廣,不準確,是你對我的誤會。殷小姐,我只是在為你一個人考慮。”
殷酥酥“”
費疑舟直視她的眼睛,又道“如果你誠心向我道謝,這話或許該重說一次。”
他長年身居高位,渾身的氣質無疑是凜冽的,冷峻的,殷酥酥永遠記得克拉馬吉宮外的那一面,他清凌凌端坐在清影車內,不必言語,壓迫感便強到她無所遁形。
她能感覺到,之后幾次相處,包括今天從見面到現在,他都有意無意地在柔緩,柔緩自身的氣場,柔緩自身的高不可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