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過于熟悉,說話隨意,偶爾互相擠兌幾聲,聽在旁人耳中,好似郎情妾意的男女打鬧一般。
船上有不熟悉江頌月的新船工,誤以為二人是什么親密關系,下船時看見有位俊美公子盯著江頌月,主動阻止“別亂看,那是我們少東家的心上人,你惹不起的。”
“心上人”
“可不嘛,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感情好著呢。”
船工遙望著正要下船的年輕男女,越發覺得登對,摩拳擦掌道,“估摸著不等入秋就要成親了,有喜酒喝了”
“喜酒”
船工在這兩個字中聽出一陣寒意,轉目一看,見這位白衣公子明明面上帶著春風一樣溫柔的笑,一雙桃花眼也是彎著的,可就是無端的讓人后脊發涼。
他往太陽底下挪了挪,看向碼頭,見連云生已上了艞板,雙腿一岔,堵在水邊攔住江頌月下船的路。
江頌月往另一邊去,他就堵另一邊。
“真是兩小無猜啊。”船工感慨著,再看白衣公子,勸道,“公子你儀表堂堂,他日必能尋得嬌娘,快別盯著我們未來少夫人看了”
“誰是你家少夫人”跟在聞人驚闕身后的木犀率先忍不住,破口大罵,“少胡說八道我家公子與縣主成親時,你們少東家還在玩泥巴呢狗屁倒灶的,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丑模樣”
船工被罵得莫名其妙,意欲還嘴,被路過的同伴拉了一把,不忿地走開了。
聞人驚闕眼瞧著江頌月推了連云生一把,提裙挑上艞板的動作輕盈靈動,猶如一只起落的彩蝶。
眼里是江頌月,耳邊是那船工不滿的碎碎念,“長得人模人樣,誰知道心思是歪的”
他的確心思不純正,否則江頌月怎么會休棄他
聞人驚闕眼底黑沉,默不作聲地等著江頌
月走近。
可連云生不知說了什么,江頌月忽然抬頭往停靠在岸邊的大船帆桿上看去,頭高高地仰著,后腦勺挨到了連云生肩上。
“咔”的一聲,木犀聽見了清脆的關節活動聲。
聞人驚闕丟下京中亂糟糟的事情,快馬過來找江頌月,從連府找到江邊,片刻不曾歇息,結果看見江頌月和別的男人拉拉扯扯木犀為自家公子不值。
他低聲勸道“公子,縣主在這日子過得舒坦著呢,咱們還是回京去吧”
聞人驚闕淡淡掃他一眼,道“你隨時可以走。”
木犀立刻閉了嘴。
不遠處,江頌月用手掌遮著刺目的日光,瞇著眼看了看,道“你說的是那根帆桿”
“當然不是,比那個更高。”連云生用手比劃著,道,“那回我從水中倒影瞧見帆桿上立著個人,抬頭一瞧,人又沒了,我還以為我看錯了。這也算是一樁怪事吧”
江頌月低下頭,因久對著日光,眼前有黑影和光點閃爍個不停,恍惚間在不遠處看見了個熟悉,但很久沒見的人。
她當自己花了眼,邊走邊揉著眼,問“可看清樣貌了”
“船搖來晃去的,你試試能不能看清”連云生沒好氣道,“我能認出那是個人就不錯了話說你問這些做什么”
“不做什么。”江頌月不想把沒確定的事說給他聽,敷衍過去后,催道,“我累了,回府去吧。”
“這才出來多長時間你就是懶的”
兩人就這么走到聞人驚闕身旁。
江頌月揉著眼睛沒有任何反應,倒是連云生感受到一絲尖銳的敵意,多看了聞人驚闕幾眼。
連云生確信自己若是得罪過這么英俊的男人,一定會記得。
他沒印象。
這就怪了。難道是他感覺錯了
錯身后,他越想越不對,胡言亂語道“那邊有個男人長得很不錯,文質彬彬的。你不是不要聞人五了嗎干脆重新找個男人得了,那個就不錯”
“你快閉嘴吧”
“真的不錯,一定合你心意。我賭五百兩銀子”
看在銀子的面子上,江頌月轉頭隨意瞟了一眼,人都沒看清,扭回頭道“不符合,給我銀”
話說一半,方才那一眼所見重新映入腦中,她神色一怔,猛然再扭頭,看清后,愣住不動了。
聞人驚闕的神情終于有所松動,臉上帶著笑,緩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