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沒什么,”萬疏影也不知信了沒有,“外面的人嘴都太碎了,你和他相處親近可以,但也別太沒有分寸,以天下大業為先,不是你日日跟本王提的”
“你去他身邊演知己演至親,都隨便,別反倒假戲演成真了。”
扶陵垂眸笑答“殿下,我心中有數。”
余暉灑下,在琉璃瓦上造出一片金頂盛祥的景象,群鳥在半空翻轉騰躍,如同感召了某種玄妙的氛圍,繞著皇宮不肯離去。
這是天有異象。
小福子咽口唾沫,小心翼翼湊近養心殿的內殿,低聲提醒
“陛下,申時要到了。”
“嗯”里間的人半夢半醒,過了半晌,嗓音沙啞,“朕知道了。”
“常無恩身體怎么樣了”姬洵問。
“回陛下,常總管身體并無大礙,只是臉上的傷口看著嚇人得很,且尚未愈合,仍舊每日換藥裹著白紗呢。”小福子撓撓頭,又道,“昨夜里奴才還撞見常總管了,他一個人在監欄院外墻那兒站著,奴才和他說話,常總管也沒理奴才,奴才想著是不是身體疼得厲害,夜里煩呢。”
“”姬洵半閉著的眼睫微微一顫,迅速睜開,他凝看層層疊疊的頂賬,“當時有沒有旁人在他身邊”
“奴才沒注意,夜色太深,陛下,奴才晚上有時候看不清東西”小福子停頓了一下,遲疑道,“不過好像是有個什么影子閃過去了,奴才看著體型不大,應當是宮里哪位養的貍奴吧。”
姬洵清醒了。
在這宮里,莫名其妙出現的可疑東西,是什么都不可能是貍奴。
說不準是常無恩夜會故人被小福子撞見了,玩了一把偽裝成貓的游戲。不愧是他打算重點培養的造反人員二號,很爭氣。
順道一提,姬洵打算培養的造反大將一號,是遠在邊疆的蕭崇江。
不知這一世,皇位會落到誰的手里。
姬洵半撐起身,青絲如瀑披散,他咳了兩聲,嘴里一股莫名的腥味兒,擦了下唇瓣,毫不在意指尖上的淡紅。
“為朕更衣。”
小福子在殿外等了約一炷香的時間,他正數著屏風上有多少金花,便看見一人從屏風后走出來。
芳歲帝今夜難得穿了一身厚重的黑紅朝服,皇權如這身衣服,沉沉壓在他兩肩,冕旒垂下若干串緋色珠玉,長發一半垂散,一半束在冕冠內。
天子眸光清湛,唇色點朱,只是臉頰缺了血色,略有絲絲病氣繞在周身,更顯得芳歲帝周身孤寂之意愈加濃厚。
小福子愣愣地,“陛下”
往日并未覺得,陛下穿著這身朝服,竟像是不貼身。小福子心里一陣酸澀,陛下這些天是遭了罪的,不知要瘦多少。
姬洵走到殿外,仰看被皇宮框出的四方天,“去備六馬
金鑾,朕要坐在上面看。”
“奴才遵旨”小福子兩腿飛快,走向殿外。
陛下怎么將今夜申時的事情看得這么重要,連朝服都換上了。他糊里糊涂,這結果到底是對陛下有利還是不利
六匹雪白駿馬頭套燦燦金盔,四肢綁著流蘇墜玉,身后一抬顏色濃沉的金絲木鑾駕,橫向展幅寬闊,夠皇帝在上面滾著休憩了。頂蓋垂紗遮蔽風雨,未掀開兩側擋簾時,旁人只能瞧見朦朧影子。
“常無恩的傷影響走動不影響,叫他來伺候朕。”姬洵登上鑾駕,臨時起意,決定給今夜這場揭幕儀式添個彩頭。
“既然是服侍陛下,想來常總管是不會有影響的。”小福子真心這樣認為,陛下雖然不似從前和善,但對他們卻也并未苛責打罵,遠比永康宮提著腦袋做事要安穩,更何況陛下贖了罪奴常無恩的命,還讓對方成了總管,宮里不知多少人羨慕他。
但凡進宮的,少有命好的,混成總管更是難上加難了。
小福子道,“奴才這就去請常總管。”
常無恩來時,看到鑾駕兩側的紗簾掀開,那容貌極盛的帝王靠在白馬鑾輿上,似乎不覺得身為一國之君,卻坐姿懶散像個軟骨的嬌弱美人有何不妥。
“來了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