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瓔坐在木椅上,一旁扔著一根他常用的木杖。他腿邊跪著的小廝在替他揉腿,尉遲瓔臉色泛紅,顯然飲過酒了。
“侯爺,這是新抬上來的,都是熱過的酒,”那兩名侍衛里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半跪下來,不敢抬頭,“侯爺可還有旁的吩咐若沒有,我等”
“雨停了么。”
侍衛咽了下嗓子,廊外雨聲滴滴答答,他小心翼翼地答,“尚未。”
尉遲瓔笑了笑,嘶啞道,“怪不得本侯今日疼得厲害。”
尉遲瓔又低頭,問身側的小廝“那位的消息呢,還沒人傳到侯府”
小廝也是大氣不敢出的模樣,捏緊了嗓子眼,“回侯爺,尚未。”
“好,好,全都不成,”尉遲瓔笑著,他身體都笑得抖起來,眾人察覺不對連忙伏在地上,他猛地將酒碗扔在墻壁上砸個粉碎,碎瓷片滾落,尉遲瓔怒道,“滾,都給我滾”
眾人互相看了看,眼見尉遲瓔的脾氣又要發作,頓時慌亂地爭先跑了出去。
不多時,別苑內只剩下了尉遲瓔一人。
尉遲瓔從木椅上跌落,他伏在酒壇邊大口飲下,烈酒麻痹他的思緒,幾口下腹,刺骨的疼癢都仿佛遠離了他。
尉遲瓔抬起頭換氣,他鼻腔里都是酒液的味道。他目光微微渙散,恍惚之間,竟然仿佛見到姬洵站在他的面前。
尉遲瓔身形一僵。
那人身形清瘦如春枝,容顏極艷,唇若涂丹,繡金綴玉袖口露出凝霜的指尖。
尉遲瓔屏住呼吸,他癡癡地看。
芳歲帝,這是姬洵。
未等尉遲瓔做出反應,芳歲帝反倒是先靠近了他,彎下腰,用微微泛涼的手掌撫摸他的臉。
尉遲瓔目眩神迷,近乎迷醉地貼上那只手掌。
“芳歲,你肯來看我”
美人天子不講話,只是手腕被尉遲瓔牽制著,從他的側臉撫摸到脖頸。
尉遲瓔等候多日,終于在疼痛的盡頭等到了一點點將熄的光。
這并非是他期待的救贖,而是他久等不來的無情冤家。
得不到回答也不要緊,尉遲瓔跪伏在地上,他分不清何處是真實,何處是夢幻泡影。
他只知道他看到了姬洵。
尉遲瓔不自知地病態磨蹭姬洵的手腕,“你是來陪我赴死的嗎,我一直在等你啊,芳歲。”
他緩緩地睜開眼,那垂眼淡漠看他的人抽離了手腕,似乎看不起他這副模樣,退后了兩步,倏地消失不見了。
一瞬間,尉遲瓔急促地驚喘。
人呢
人呢
他拖著殘廢的腿爬起來,劇烈的疼痛撕扯著他的身體,他繞過房間的每一處,最終沒有找到他想見的人。
尉遲瓔站在原地,靠著墻滑下來。
“我為什么是這樣一副身軀”尉遲瓔嗓子里滿是苦痛,他狠狠地抓著長發,蜷縮在角落里。
袖子滑落下去,顯出尉遲瓔身體上的不同尋常,他手臂上有三十三道或深或淺的粗陋疤痕。
難看,猙獰,全然的病態。
可他見不到姬洵的每一日。
每一日。
傷疤都在增加。
“倘若本侯能表現得更好,芳歲,你會不會施舍給我一點情意啊”
“芳歲,你與我是同類,我等你好久,你怎么還不來”
尉遲瓔眼眶里滾下淚珠,他眼皮哭得泛紅,邊掉著眼淚邊親吻自己手臂上的傷疤,似乎幻想到了那種場景,他激動地渾身發抖,又低聲笑起來,
“我臟死了,芳歲,我還要更臟了,你要快些來取我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