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池州追在姬洵身后,他有意落后觀察這位國師。兩個人走在空曠許多的街上,閑話家常聊了一些瑣事,姬洵也順便看了一眼蘭荊城如今的情況。
和他所想一樣,不太樂觀。
城西湖邊有一處閑置的小茶攤,支著一處棚子,四面來人都能看見,正巧攤主不在,掛了木牌上寫著五文錢一壺,煩請自取。
附近少有人打擾,是個談話的好地方。姬洵和江池州面對面坐下來,江池州拎來一壺爐火上的粗茶壺。
兩個人各倒了一杯茶。
姬洵先開了口“說。”
“國師若是當真為救人而來,堤岸之事暫時不要查探為好。”
江池州說完這句話苦笑了一聲,他低垂下頭,失魂落魄地繼續道,“蘭荊城的情況遠比金雪城要復雜,上下摻雜的關系及利益,雖不像金雪城那樣有潑天的富貴迷亂人眼,卻也足以讓參與局中的人硬變為推磨的鬼。”
江池州又抬頭打量了一遍眼前這位國師的身量,看著遠不如他健碩,若是當真遇到問題,只怕要第一個遭殃了。
他忍不住勸說“國師大義,但安危為重。”
姬洵點了點頭,這事不奇怪,他早猜到了,他問江池州,“所以你是怕我死了,不想我知道”
沒等江池州回答,姬洵扯了一下嘴角,“那你不該和我來這兒啊,江大人,你早該在我帶你要走正門的時候,你便跨步出去,不再和我多言語。”
姬洵放下茶盞,他不愛喝,這一壺茶葉苦澀,進了嗓子不舒服,感覺他整個胃部都糾結在一起了,惱人。
姬洵裝得沒事人,云淡風輕地伸出手指點著桌子,“你有些真正想告訴我的話,最好趁現在說了。我雖然不一定能幫上忙,但有些事情誰又說的準呢”
江池州頓了頓,他端起茶盞敬了姬洵一下,自己先飲過了,猶豫半晌道,“看來什么事情都瞞不過國師大人,有國師大人救小女的恩情在先,本不敢再勞煩您,可這些人做下的事情若是得不到上報,只怕小人有朝一日,不,或許等不到幾日,便也要成為千古罪人,若是城中百姓為此遇險,小人難辭其咎。”
姬洵不接他的捧話,直接了當地問他“我又不是做判官的,不管什么對什么錯,你只要將事實告訴我就好。”
“事實就是,他們不讓國師大人去河堤的原因,乃是先前朝廷撥款蘭荊城共計白銀一百二十萬兩,大人可知曉”
姬洵懶懶地,“嗯。”
“分為先九十萬筑河堤,后四十萬維護城內所需,這些銀子本該用在防護河堤上,但據小人所知,其中盡半數,一概進了他們汪家人的私囊。”
“如今河堤阻擋了上游兇猛水勢,大人若是去看一眼便知,只怕上游當真有泄洪的情況發生,蘭荊城勢必要河水倒灌,城中盡死”
江池州緩了緩心境,他吐了口氣,這些事情在他身上壓了許久,一朝說出口竟然讓人覺得身上撤了一座山,他為官也
并非全然清廉,有一些把柄在汪狗手上,可兩相對比,他這點東西哪里算事情
江池州抬起頭打量國師的神色,本以為他說完了這些話,國師大人會給些回應,縱然不是與他同仇敵愾,想來也會對汪狗等人的行徑有所不滿。
誰知國師大人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好,回去陪你姑娘吧,她病著,又臉上有損,只怕不好過。”
江池州一愣,以為這句話之中有什么暗示,可他沒聽懂個中含義,伸手想阻攔,卻見國師已經起身。“唉,大人”
姬洵沒理,轉身走了。
他的事兒還多,不會管這些人之間的利益勾結。所謂貪官污吏,朝中不知道養了多少,每個人都像蛀蟲一樣啃食著堇國的權能和利益,威脅是存在于汪否山一個人嗎
不,最大的威脅是他姬洵,他做不好皇帝。
可惜如今也沒人來玩革命扳倒他,還要他自己想辦法送死。
姬洵回到國師府的時候,順路去看了一眼馬車上運回來的藥材。
提起藥箱,姬洵伸手撫摸,仔細看過每一顆藥材,按眼前跳出來的字符介紹將藥材分成了兩批。湊合可以用的放在了左手邊,其余精品則另裝了一個新箱子。
萬事俱備,現在只差蕭崇江的人到了。
病患集中處理這個目的已經達成,但下一步計劃姬洵是打算在蘭荊城內做全套的預防洪災的手段,首先需要沙袋通堵,上游情況若是不容樂觀,只怕決堤是必然要發生的事情了。
原著里提到過,疫病時會有人趁機開倉放糧,提高米價,應當是那姓趙的聯合了汪否山。
如今他來早了,糧價雖漲,卻也還算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