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朱河
他排行第二,年紀長那么兩三歲,人家習慣叫他朱二叔或是朱老爹。
平日里倒沒什么正經營生。
有時會見他上山尋些野味,給客棧加點菜,偶爾也見他去給人頂班,指點工夫,得空了還會在客棧里幫忙劈柴。
往好了說叫身兼數職,難聽地講叫游手好閑,標準的不事生產之典范。
久居淮縣愛打聽點八卦消息的人都知道,常老板共有三位叔伯,而這三位卻并無血緣,似乎是結拜兄弟。
常明在柜臺后探頭朝庖廚張望,正見阿元端著滿滿一托盤的菜出來,打著手勢告訴她兩位老父親已經熄火,讓她放心。
常明松口氣,挑挑眉表示明白。
大伯近日不在家,外出談生意去了,這二位叔伯又時常一點就著,若吵起來她還真沒轍。
暖風送來街市上四面八方的人間煙火氣,托趕集的福,早上的內堂幾乎滿座。
淮縣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每逢旺季一整條街的商販和路人好像都是親朋,見了面先寒暄拉家常,就沒有不認識的。
這家養的老鴨,那家編的竹筐,像是古早以物換物,趕完了集正好去附近的食店吃頓午飯。
常明的客棧不是淮縣最氣派的,飯菜也不及大酒樓豐富多樣,但勝在價格實惠,這樣的實惠在這樣的日子里,優勢總是格外明顯。
“常老板。”
臨街常光顧的胖嬸笑得見牙不見眼,“上回要你替我留著的栗子羊羹糕,這會兒還有么”
“有的呀,有的。”
小姑娘立刻從柜子底下捧起一盒包好的點心,一張臉映照著陽光甜得像塊蜜餞,“早起特地給您備了一份,是新做的呢。”
“哎呀謝謝,謝謝,真麻煩你啦。”
婦人放好糕餅,出了門還在遠遠地和她揮手。
“常老板”
在座有相熟的食客隨口扯閑篇“聽聞你這兒昨晚上抓了個大逃犯,朝廷通緝令上寫著的那個,是不是真的啊”
她也不含糊,笑盈盈道“是真的,可精彩了,回頭我讓阿元講給你們聽。”
“唉,難怪你前些天說酒水和招牌河鮮斷了貨,敢情是想攔著我們哪。”
“要是我昨兒個過來,就能看回熱鬧了。”
“對呀多可惜呀”
知道是玩笑話,常明應對得十分嫻熟“這不是怕嚇著各位叔叔們么”
眾位叔叔們都抵不過嘴甜的閨女,立刻美滋滋地你一言我一語,笑聲四起。
作為老板兼掌柜,常明不必招待客人,只坐在柜臺后負責結賬,以及道一句“歡迎下次再來”便完事兒。
其實這份活計原也可以由賬房代勞,不過常老板生得著實討喜,她壓根不用揚聲賣吆喝,擱那兒俏生生地一坐,光是路過的瞧一眼,都莫名讓人覺得不進來買點什么,總于心不安似的,回頭客足足能漲上一倍。
按照章先生的話說,老板這是天生招財,最適合當個吉祥物。
主要是
除了當吉祥物,也實在不敢讓她做別的。
常老板從頭到腳就那腦袋還能用,四肢仿佛是個擺設,若純粹當擺設便罷了,偏破壞力還很驚人,不看著不行。
“老板”
院中的雜役忽然沖進門,將一只陶罐放到她手里,一副十萬火急的模樣,“這是之前找宋叔借的醋罐子,勞駕您給幫個忙,放回庖廚柜子的第二格。我肚子疼,我得趕緊去、去方便一下。”
“哦誒那個”
常明只來得及應聲,對方就一溜煙沒影了。
作為一個年輕的老板,店里人幾乎都比她大,很難從心理上產生多少敬畏感,好在常明從不介意被伙計們支使著去做事。
相反的,她挺樂意幫這種小忙。
后廚正七手八腳地備著內堂所需的飯食,常老板小心翼翼地摸進去,仰頭數著柜格,在一片煙霧彌漫間看到那高了自己半個腦袋的格架,踮腳往上擱調料。
地板積著的一層水光透亮的油,能清晰映出她的身影。
“客官,要不要來一壺我們這兒新釀的西鳳那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