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慧娘也該說人家了,大夫人就停了慧娘去府城讀書一事,連香墨也一并打發去做了粗使丫鬟。
偏偏香墨讀了書,看著與旁人不同,倒讓她的三兒子惦記上了。
大夫人的三兒子雖然考不中舉人,卻在鳳安縣一代頗有才名,也娶了一個家世相當的媳婦,正好三兒媳不夠乖順,大夫人有心讓她知道些深淺,三兒子要香墨,大夫人就給了。
五兩銀子、一副銀頭面、三匹絹,香墨的聘禮不多不少,是按著崇家一貫的規矩來的。
什么都妥當了,唯一的意外是香墨不愿意,又是求了她兒子,又是求了她三兒媳,大夫人覺得她不安分,本想作罷,可三兒子確實喜歡,她就讓人將香墨關了七天,出來之后那丫頭也老實了。
香墨這個妾室當得也算是安分,只是三兒媳經常抱怨三兒子總喜歡把香墨留在書房伺候,覺得不成體統。
大夫人冷眼瞧著,等她抱怨了幾次,就跟自己的兒子提一嘴。
過了三年,慧娘難得回來省親,進門就哭說在夫家呆著不好,要是家里不給她做主,她就去考舉人、考進士。
那時“陀螺妾”一案鬧得正兇,說的一個叫于陀螺的女子考上舉人之后不愿意再給夫家為妾,請求能斷了這門親事,這事兒一直鬧到了御前廷議,大理寺少卿于蘭娘力排眾議,用太祖時候馬奴為將的例子來論此事。
“當年馬將軍為將之后拜太祖、拜上官,可沒人說他還該給那莫家為奴,對莫家行跪拜之禮,妾,不也是奴仆么如何不能脫身而出”
有人說一女子為妾室還能考中舉人,這是受恩于主家,怎么也不該背棄恩主。
又有人說“妾”本就是家仆,既然如此提作“妻”就是了。
吵吵嚷嚷了許久,連各處學宮和書院的學子都下場爭論。
直到陛下批了一句話
“卿身已許朝,當立
青云道。”
有此一句,于陀螺終于能從她的夫主家里脫身。
也是因此事之后,各地皆有女子發奮讀書科舉,為的就是不再給人做妾。
旁人做這等背經叛道之事,大夫人只會一哂,她的女兒這么說,被她輕輕地拍了兩下臉頰。
好好生兩個孩子才是正道。”
等慧娘走了,大夫人也將此事放下了,直到半年后,她三兒子從香墨那里翻出了科舉用的薦書,這種東西可實在不該出現在一個妾的細軟里。
香墨,她不想當什么崇家三郎君的妾,她甚至想要去考中個舉人好從崇家脫身。
聽到跪在地上的女子這般說,大夫人笑了。
崇家高門大戶,怎會有這般離經叛道之事這般離經叛道之人
她還記得,那日是春時,前院有她的孫兒在讓奴仆放風箏,院墻上一只白色的風箏飛得極高,幾乎要飛出院子,還是被人一點點兒的收了回去。
她想將香墨直接處置了,三兒子卻舍不得。
她就讓人挑斷了香墨的右手筋。
“你既然真心喜歡她,就好好給她教教規矩,別弄出這等敗壞了門楣的事,再有下次,我給你另外買三個妾,換了她。”
吩咐完了兒子,她又讓三兒媳去佛堂里數佛豆,連一個妾都管不好,她三兒媳當主母自然是要受罰的。
都罰完了,后院里也清靜了,大夫人還是讓人盯著香墨。
果然,不過兩個月,香墨又鬧出了事來,她竟敢往外傳信給慧娘,右手都廢了,她竟然練了左手寫字的本事。
一個不安分的外面買的妾,竟敢利用她的女兒,大夫人動了真火,她也不想為了一個妾跟自己的兒子生出齟齬來,趁著三兒子出門詩會,她讓人把香墨扔進了荷花池。
“那年彭州發水災,崇家將糧價抬到了五十文一升,地租也抬了一倍,阿姊沒辦法才跟崇家簽了短契,本想著到了時候就能出來,卻被崇家逼著做妾。”
唐杏子跪在地上,她的聲音尖細粗陋,實在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