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舸今年不到四十歲,只看她瘦削白皙的臉龐,很多人都以為她不到三十歲。
站在議政殿的一角,聽著兵部的大人們高談闊論,說什么要各地守軍將叛軍分而割之,最后在濮州畢其功于一役,她微微低著頭,手指勾著袍袖的一角,一言不發。
戰報一封接著一封傳到了繁京,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一個字算得上好消息。
十二月初三,魏州被破。
十二月二十七,鎮州被破。
玉衡十八年正月初六,定州刺史白復周投敵。
正月二十七,叛軍破宣武軍。
二月十四,叛軍兵臨濮州城下。
二月二十日,濮州城破。
兵部信誓旦旦的“畢其功于一役”毀于一旦。
濮州向西,渡河過庸關便是繁京。
雖然朝廷調撥了三十余萬兵馬在這數百里路上,可濮州失守,朝中人心惶惶,勸陛下離開繁京之聲漸漸響起。
“你說叛軍撤軍了”
此時是玉衡十八年三月十九,看著傳信的斥候,萬俟玥自御案后站了起來。
“江左益撤軍了”
“啟稟陛下,叛軍
在濮州留下六萬精兵,其余十萬大軍北撤而去。”
撤軍為什么
萬俟玥看向梅舸,只見她半低著頭眉頭微蹙。
江左益攻下濮州,正是氣勢大振之時,合該一鼓作氣,又怎會撤軍
“陛下,叛軍多半是知道了前方有三十萬大軍鎮守”
萬俟玥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若照你這么說,江左益這也怕,那也怕,他是如何造的反”
江左益的反叛,讓這位久在繁京的陛下多了幾分鋒芒,她環顧群臣,問
“叛軍北撤一事,爾等可知端倪”
“陛下,臣聽聞,齊州原平城至今未被叛軍攻破,其知府言方應收攏各地軍民,意欲切斷叛軍回撤之路。”
齊州原平
“陛下,前幾日微臣從逃難之人身上得了一篇檄文,正是廬陵學子孟月池在原平府所寫的繳叛章。”
江左益叛亂四個月,萬俟玥終于得了一個好消息,她甚至有些不敢信。
那女臣從袖中取了那篇檄文呈上,萬俟玥展開細看,忽然笑了。
“這孟月池是何人看她這檄文之中所寫,原平府中已經聚集十余萬大軍,攻破盧龍關,抓了江左益的兩個兒子,滄州、定州兩地也已經光復。”
群臣嘩然。
跳過那些“人盡相食”、“老幼皆白骨”之類的言語,萬俟玥的目光凝在檄文的最后幾句
“逆亂之賊,不如紙虎,微火成炬,可盡焚之,但請各地英雄為百姓謀生路,除逆平亂。十人可擾之,百人可襲之,千人可奪縣,萬人可據城,則令逆賊無處可駐、無眠可宿、無糧可入、無路可出。”
“好一個無處可駐、無眠可宿、無糧可入、無路可出。”
放下檄文,萬俟玥深吸了一口氣。
“若此計成,朕得一大賢。”
“傳令陣前,待叛軍過河,便立時困住濮州,若是讓濮州城的叛軍脫身,帶兵之人就領著他的三族老小一起投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