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遙凌忍著暗笑,眼神無辜地搖搖頭。
余彰便扭頭跟喻盛平道“看來喻大人也不夠文雅。”
喻盛平臉色霎時灰了一層。
被余彰這渾身銅臭的商賈搶白一句,并不值得喻盛平動怒。
但偏偏這句“不夠文雅”,令喻盛平又一次想到,沈世安區區一個戶部侍郎,余嬈一個商戶女,一家子只懂得與錢打交道的人,竟能養出個還算像樣的女兒,回回壓著他的昕兒一頭。
這簡直成了喻盛平的心病,每每想起便忍不住作色。
他身為尚書令,身居高位慣了,脾性本也不好。
正要發火,卻見那沈家的小娘子抬頭盈盈望來。
清秋白露一樣雅凈的雙眸之中,澄澈通透。
喻盛平的思緒不自覺被引開,怒意便被打散了些。
他莫名覺得,這小娘子就算已離開醫塾,日后也有大造化。
罷了。
喻盛平冷哼一聲,收袖旋身,卻聽門口家丁又大聲傳唱。
“寧公子到”
沈遙凌亦不自覺看去,一輛金紅頂的天家寶駕緩緩停住。
寧澹從車轅上輕巧躍下,抬眸的剎那好似冷月出岫,發帶招展。
她極少見寧澹乘車。
他總是身負長劍,一襲白衣肆意來去,無拘無縛。
這般束帶矜莊地登門造訪,幾乎從未有過。
禮遇之姿不言自明。
沈遙凌目光幽幽。
寧澹似有所覺,側臉轉來,眼神與沈遙凌在空氣中相碰。
瞬時寧澹停住腳步,沈遙凌沉默,兩人之間不過隔著三四丈遠,身邊卻圍著全然不同的人,仿佛相距銀河。
沈遙凌心中喟然地想。
原來上一世她茫然地被關在密室里不知何時才能歸家的時候,寧澹就在她家不遠處,帶著御賜的禮品去探望安撫受驚的喻綺昕。
沒想到這輩子,她還能多看清一些從前不知道的事。
兩人之間似有些異樣的凝滯,旁人也有所察覺。
但人多嘈雜,很快就被打破消散。
寧澹看著她,腳步移動仿佛要朝這邊走來,喻盛平大步迎上。
“若淵公子也來了。”喻盛平特意以名相稱,以示客氣與親近。
寧澹頓了頓,回頭與喻盛平講話。
沈遙凌側身走進院中,裙裾曳曳逶迤劃過墻角。
很快便瞧不見彼此。
沈余兩家的親眷里就沒有閑人,今日卻因為
聽聞太學出事,全聚到了一塊兒,候了沈遙凌那么久,就為了等一個安心。
沈遙凌感念叔伯姨母們的厚愛,很是知情識趣地先在每個人跟前賣了會兒乖,給每個人都呼啦了幾下額發,直到長輩們都放下心來進了院子喝茶,沈遙凌才蹭去父母面前,偎依在雙親身旁。
輕輕地一靠,那些沉郁的情緒便散了個干凈。
又說了會兒話,聲調也漸漸明快上揚。
沈夫人看著女兒的笑眼,便知道今日這場驚嚇,是真的無礙了。
這時門廊上遞消息來,說門外有位公子找三小姐。
沈遙凌朝外瞥了眼。
沈夫人摸摸她的臉頰,柔聲道“去吧。”
既然無礙,也就不用瓷杯瓷碗一樣地護在家里。
去外邊頑皮摔打,反而更易變得強壯,也能更快忘掉可怕的事。
沈遙凌點點頭,沈夭意忽然按了按她的肩膀。
我陪你去。”
沈遙凌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