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寂靜的黑暗中彼此牽著扶著走動的人是很親密的。他比從前要理解這種親密。
天邊的星子有些閃動,天光很快就要大亮了。
寧澹心情平靜,脊背挺得很直,古印騎馬跟在他的身后,悄悄地打著哈欠。
古印是他的下屬,也是他今日巡視的搭檔。其實自從那夜關于“流言”的交談后,古印總是刻意避開與他的私下接觸,免得自己又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
那夜之后過了不久古印才知道,原來寧澹后來派人重新調查過他。
這不是什么奇事,飛火軍的每一個人都要經得起反復的查驗,而且無論怎樣徹查都不算冒犯,只是應該的。他們每一個人在主子面前都應該像一張白紙,反過來也如此,只有這樣才能肝膽相照。
但這次調查的內容卻與他是否忠心無關,而重點圍繞他曾有過多少個小情兒。
古印對自己的幾段情史再了解不過,生怕這不算純情的過去影響主子對他人品的評價,進而惹出什么麻煩,于是心虛地問旁人,主子聽后究竟是什么意見。
那人道,主子只評價了一句,經驗豐富,建議值得參考。
古印于是又嚇出一身冷汗。
暗自決定往后閉緊自己的嘴巴,免得又不小心給出什么“建議”被主子給瞎記住。
感情這事,怎么可能靠外人指點迷津。
所幸寧澹本身極其話少,也就很難察覺到古印近來在他面前的沉默。
兩人相安無事地快要度過一整個白天,經過江東坊的時候,一輛眼熟的馬車快速從他們面前駛過,驚走樹枝上擠在一起取暖的幾團灰鵲。
“沈遙凌”
古印就聽見寧澹這么嘀咕一聲,接著便像個木偶人突然被灌入了神魂,精神提振了幾分,忽然驅馬朝著那個方向而去。
沈遙凌一行趕到將軍府時,只看到一片混亂。
別說王將軍本人,連一個迎客的小廝都沒看見,大門敞開著,寒風呼呼往里灌卻無人在乎,偶爾能看見幾個家丁匆匆跑過。
沈遙凌干脆下了馬車徑直走進人家家中。
另外幾個也趕緊下來,在她身后跟成一串。
正邊走邊看,院內迎面沖出來一個高壯大漢,拳頭大得似沙包,見到他們便瞪大雙眼,甕聲甕氣
道“爾等何人”
沈遙凌見他裝束氣魄,即刻反應過來,行了一禮“王將軍。”
李達將李萼和安桉護在身后,聞言驚疑不定。
這便是王杰那大哥
長得果然是兇惡無比。
那人沒否認,便確實是王鎮江無疑,上下掃他們幾眼。
沈遙凌續道“我們是堪輿館的弟子,今日眾學子奉典學之令前去觀摩,王杰卻無故失約,故此,我們將典學的責罰帶來。”
李達高大的個子有些瑟瑟發抖,聽著沈遙凌當著王將軍的面撒謊。
典學哪有要責罰王杰
李萼卻拉了拉他的衣角,叫他不要出聲。
畢竟這是最合適的說法,不然能怎么說我們懷疑你欺壓幼弟,所以前來看看情況,討個公道
王鎮江瞳仁和鼻孔皆是碩大,哼地噴了口氣,怒聲道“請代為轉達,王杰并非有意缺課,乃是在江東坊被禁軍抓了去。”
沈遙凌和其他幾人皆是一驚。
“什么時候的事”
“今日上午。”王鎮江語氣煩躁。
沈遙凌又問“定是誤會。王杰什么時候能回來”
“一天,半個月,一個月”王鎮江越發不耐煩,“鬼知道。”
“你”李達氣憤至極,眼眶也有些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