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和父親聊了一會兒,沈遙凌還是沒試探出什么異常。
沈遙凌不敢再多說了,免得反而露餡,于是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回到臥房里坐在桌邊,沈遙凌拿出紙筆。
重生以來,她心中的想法雖然尚且朦朧,但也是咬定牙關,盡了所有的努力去學習。
這些日子所學到的知識如一團云霧,膨脹充斥在她心里,看似吸收了很多,卻伸手不見五指。
今日在魏漁那里經他點撥,又向他請教了大半個白天,沈遙凌心中總算有了個大概的輪廓。
她一邊在腦海中慢慢想著,一邊提筆畫著圈圈梳理。
最使她憂心掛記的,就是再過不久即將到來的、無可避免的天災。
她選擇進堪輿館也正是為此。
洪澇、大旱、酷暑、寒潮,都與天文地理有關,她只有學習相關的知識,才有法子應對。
但是僅僅這樣,還遠遠不夠。
目前堪輿館的學子受到諸多限制,并沒有人重視這個行當,他們學的東西到時候很可能發揮不了多少作用,這是其一;想要抵御天災,也并不是學一些技術,便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么簡單,這是其二。
最根本的,還是要有銀子。
上一世時,沈遙凌身為寧王妃,雖身無官職不能插手朝廷之事,但看了不少也聽了不少。
朝中并不乏救國之士,但種種變革舉措接連不斷地頒布下去,直到沈遙凌重生前夕,仍未見什么起色。
其實在沈遙凌看來,朝廷最大的問題是國庫虧空、無力應對突如其來的劇變,最終養疥成瘡,循環往復惡積禍盈。
上一世,陛下為了調撥銀錢,向最富裕的泉州、燕州下旨征重稅,結果這二州表面應承,私下里卻已生違逆之心。
陛下向二州單獨征一百萬石糧食,分攤到每一戶后,換算出來是一兩銀子,以這二州連年的營收而言,雖是重稅,但也并非是苛政。
結果泉州燕州接旨后,私下里假造戶冊,將戶頭砍去一大半再均攤,然后拿著圣旨向每一戶征納三兩白銀。
百姓被剝奪得兩手空空,不少壯勞力為了減免糧食稅而去從工役,當時大寒大旱之下,整個大偃適宜耕種的土地本就只剩下一成,泉州、燕州二州在這一成里又占去十之五六,結果百姓反倒為了交稅逃出莊稼地,讓這僅余下的良田也荒廢擱置。
東窗事發之
時,從泉州、燕州的刺史名下查封出的糧倉,何止百萬石在北方時有百姓餓死的當下,他們的糧倉中甚至還有陳年舊谷,乃是前些年囤積下來、還尚未來得及高價倒賣完。
沈遙凌仔細想過了。
查處貪官污吏,有御史臺、都察院,而抗御外寇,有寧澹和諸位將士,這些她都完全幫不上忙,不因她的重生而橫生枝節就已經是好事。
上一世她也曾渴切地想要去做點什么,比如治病救人,卻被整個大偃的醫館聯手驅趕。
到了這一輩子,她已不認為靠行醫能夠救世。
一副藥只能救一個人,對鋪天蓋地的天災而言,無異于杯水車薪。
她想做更多的事,不僅僅是救災、防災,甚至是,為大偃解決銀糧之患。
這聽起來像癡心妄想。
但細細一想,并非完全不可為。
上輩子她父親當了三十多年的戶部侍郎,如無意外,這一世也不會有什么改變。父親對于大偃的財政了然于胸,定然可以指點她,她天然有這個優勢。
問題只出在去哪里掙這些白銀。
沈遙凌看的仍是泉州燕州。
她思忖,僅這二州的刺史就能趁著朝局混亂貪下百萬石糧食,它們平時的富庶簡直難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