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近了
一看,做得還頗為精致,里面有田壟、有水井,還有稻谷和小麥。
有人樂道“嘿,你們不是學堪輿的么,怎么折騰起這些。你們倒是去給俺看看風水啊。”
其余圍觀的人也笑了起來。
就是啊,大多數人都覺得學堪輿的就是風水半仙,怎么弄些這樣的玩意,看不懂。
安桉心直活潑,也跟著咯咯直樂。
樂完了道不會呀,我不會看風水啊。”
那人見她小姑娘聲音甜,笑容也喜人,又接著調侃“那你們會什么啊”
安桉指著沙盤“請看。”
她面前的沙盤里挖了一個又一個坑,里面蓄滿了水,像是湖泊。
她指著道“你們看這個像不像沔陽湖呀”
沔陽湖是京城附近的一口大湖,有兩條支流匯聚其中,對當地人來說自然也是熟悉。
“這,俺怎么看得出像不像。”
“不像沔陽湖哪有那么大小姑娘家家,胡說八道呢”
眾人又一陣哄笑。
安桉也不惱,脆脆說道“這是百年前的沔陽湖呀,書上畫了的。”
她點了點一旁掛著的一幅輿圖,泛黃的紙張上,果然畫著與沙盤中形狀相類的湖泊。
上面蓋著官府的戳,又清清楚楚地寫了“沔陽湖”。
先前嘲笑她的人收了聲了。
安桉拿起一團濕濕的黏土,捏成一條田壟的形狀,擺進了沙盤上的“湖泊”邊緣。
又以此類推擺了更多“田壟”,漸漸的,“湖泊”變小了許多,其中纖陌交錯,已然有大半成了農田。
“自前朝以來,湖底被墾為阡陌,且各修堤坃障之,盡占水道。這就成了現今的沔陽湖。”
“最開始,修堤坃是為了防水患,現如今,農田越占越多,上游河水下來無處可去,不僅沖垮農田,還會波及附近屋宅。”
說著,安桉拿起一杯水,倒了些許進沙盤的“河流”之中,果然剛放進去的“田壟”立刻被沖開,湖中水滿溢出來,打濕了一旁的沙地。
“啊,你這樣說咱就懂了”人群中有人回應,“我二姑住在沔陽湖附近,官府正收他們的田呢”
眾人也嘰嘰喳喳討論起來。
這事兒他們知道,就是從前年開始的,被收了田的人不在少數。而且鄉里鄉親的,誰家有事兒,都是奔走相告,聚起來幫忙。
被收走田地,是要了農民的命根,就為了這個,鬧出過不少事。
原先只道官府黑心,這下卻有些明白為何要拆堤坃了。
留著命總比留著錢要強。
“行啊,有點意思你們不是大官人家的娃娃么,還學種地學得還怪好哩”
王杰揉了揉鼻尖道“不是不是,我們學的是地學。地學原本就能輔佐于農學,你們真正種地的人才是農學的專家,我們只能幫幫忙。您看,我們能告訴你們水怎么來的、土怎么養的,你
們要是來問我們這些事兒,總比去問神仙要風要水來得強吧。
這話聽著舒心,嘩啦啦一陣響,堪輿館的秤盤里也多了一把石子。
雖然比醫塾還是比不過,但怎么說也不再是個光頭了。
眾人互視一眼,隱隱興奮。
每個沙盤有每個沙盤的用處,其余人見了安桉的例子,也紛紛熱情地給面前圍觀的百姓介紹起來。
農戶的種植經驗基本都是靠口口相傳,或是跟著長輩通過日復一日地耕種練習掌握。
但糧食種植又是農戶們掙錢的根本手段,這里面的法子和奧妙都壟斷在小家里,自然不會輕易流通。
有的人可能種了一輩子地,都不會知道自己的土地上還可以種出其它種類的糧食、掙到更多的錢。
比如,京城附近的農戶大多種水稻麥子,有的甚至從未見過木棉、苧、麻等物。更不知道旱地除了能種麥子,還能種黍、粟等雜糧。
而堪輿館的學子們卻不僅能告訴他們這些作物長什么樣子,還能告訴他們種子去哪里尋得、應該怎么培育,又應該在什么季節耕種和收獲。
學子們從書本中習得這些關鍵,再傳授給農戶。
農戶們又有豐富的經驗,只要能聽懂學子們的闡述,就能觸類旁通,有的甚至還能給學子們糾正照本宣科犯的錯誤。
交流起來,倒是其樂融融。
氣氛很快也變得熱烈。
想免費看病的人不少,但想學耕種的人也不少。
一時之間,堪輿館的秤盤,竟然隱隱有了能夠與醫塾追趕持平的勢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