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半晌,皇帝主動提起。
“上回去探望公主,她跟朕提起一事。南洋作亂已久,此次更是囂張,你愿不愿意領兵出征”
話是這樣說,其實就是送兵到他手里。
南洋全都是一些落魄小國,根本不用出兵他們便已云里霧里,這是一場白撿功名的仗。
大偃的將領那么多,憑什么讓他出頭
是為了補償寧玨公主罷了。
而若不論資歷,只論關系,他也排不上。
他是公主血脈又如何,還不是名不正言不順。
即便從旁人手中分了兵,也沒有人會真正服他。
寧澹心知有風險,若他是在記憶中的另一個世界,或許他仍會答應下來。
因為他只有那一條路可以走。
那僅有的一條路,還是公主用自己受傷換來。
但現在不是。
寧澹深思一瞬,搖頭道。
“若淵資質不足,難擔此大任,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一臉意外。
沒有想到他會拒絕。
沉下臉問“那你是想做什么”
皇帝大約是當他在使性子。
以為他還在記恨自己,所以送上門的好處也不要。
自己已經是拉下面子去討好一個晚輩,一個臣子,他卻不知好歹。
更惱恨的是他的不識時務、愚蠢。
無用的情緒。
誰料,寧澹端端正正行禮道。
“臣確實有其它想要為陛下效力之事。”
“聽聞陛下要派人出使阿魯國尋延年益壽之藥,臣愿帶領飛火軍,一路護送。”
皇帝越發意外。
“這是為何”
比起贏一場輕輕松松的仗,這無疑是一場苦差事。寧澹為何避輕就重
寧澹垂首道“自從母親受傷之后,若淵輾轉反側。生怕身邊至親再出現任何危險。若能去阿魯國尋得神藥,助陛下強身健體,也算若淵一片孝心。”
皇帝眸光微震,竟有了些許難以掩飾的動容。
寧澹一直清冷得像一把利劍,確實是他想要的一把利器,但又會嫌棄不好掌控。
或許每一個上位者的通病都是如此,從不會有人真正使他滿意。
但現在,寧澹這幾句話確實使他意外,仿佛他真正感到與這孩子的血脈連到了一起。
寧玨受傷之后,他也曾害怕,若當時受傷的是自己,自己的身子當真能撐過來嗎
由此越發依賴起阿魯國的神藥,但這種擔憂,再如何都不可能有人能為他分憂,與他感同身受。
忠言逆耳的勸他不要多吃這來歷不明的藥,但不吃又能如何膽小如鼠的不敢阻攔,甚至花言巧語地哄騙他。
皇帝都心知肚明,唯有今日聽見寧澹這幾句話,才算熨帖到了心里去。
動容之余,皇帝一時愧疚更深。
他從前,對寧玨一支太疏忽了。
“你真這么想”皇帝沉聲問。
寧澹點頭。
皇帝朗聲大笑“好好,果然外孫最疼外祖。”
寧澹垂首不言。
在那段多出來的記憶中,他去了南洋領兵,果然有許多不服。
為了徹底將那些兵歸為己用,他留在南境練兵,與京城分別三年,自然也與沈遙凌分別三年。
在那個世界里,他運氣好,等得起,但現在他等不起。
沈遙凌一日沒有回心轉意,他便一日焦躁不安,這個時候怎么可能離開沈遙凌身邊。
更何況,南洋的兵也不過是嗟來之食。
現在陛下已經對開拓西域動心,沈遙凌定然會想要跟著去。
他干脆也去荒渺的西域,從無到有地屯集自己的親兵就是。
若這個世界的發展與那另一個世界大差不差,將來北戎來犯時,西域若有一支強勁兵力,將會是最近的救火之源。
到那時,反倒會是陛下要來求他。
這樣一來他既能擺脫陛下的掌控,還不用和沈遙凌分開。
難是難些,但難又有何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