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自己為何要問。
就是想問,便問了。
寧澹也是一愣,但很快思考了下,回答道“不會。怎么”
好端端的,怎會說起北戎吃人的雙峰駝來嚇人。
沈遙凌并不意外,無聲地微微頷首。
他確實挺誠實。
上一世她從來沒有聽寧澹主動提起過一句北戎。
但,他提與不提,其實都不是什么問題。
真正的癥結在于她與寧澹之間的差距。
成婚之后,沈遙凌的人生就好似走到了一個無限靜止的盡頭,她在王府中,永遠在王府中,再也沒有別的盼頭。
偶爾她會問一兩句他的公務,但聽得似懂非懂,更何況寧澹封王之后,有許多事情是不便宣之于口的,她怕問到不該問的使寧澹為難,后來也問得越來越少。
久而久之,她與寧澹之間,除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幾乎沒有什么別的話說,似乎她只能關心寧澹的吃穿保暖,除此之外什么用處也沒有。
她越來越感到面對寧澹時的艱難,每每她要與寧澹開口說話時,腦海中會先響起自己要說的那句話,然后在心底感到深深的無趣和寡淡,喉嚨中也似是長出瘤子,卡在氣道里,吞吐艱難,一個字也開不了口。
她曾經幻想自己會成為一個懸壺濟世的醫師,抬手覆手之間就能救人于危難,自然值得與自己喜歡的人相配。
而年歲漸長,她看著鏡中一事無成的自己自己究竟算是個什么人呢。
她總忍不住想,如果她在寧澹的位置,數十年如一日地面對著這樣一個人,難道不會覺得失望嗎
世上多的是生動有趣的人,才華橫溢的,年輕氣盛的,哪一個不比她日益枯萎的模樣要好。她都想舍棄自己的軀殼去愛上旁人,寧澹待她卻十年如一日。
她厭恨自己甩脫不了自己,也厭恨自己成了寧澹同樣無法甩脫的責任。
她厭惡自己被人托底,她渴望的是被自己中意的人欣賞,被仰望被愛。
但她不配。
重生之后她視野變得開闊,也察覺到自己當初“配不配”的想法是有些極端。
其實她一直在為難她自己,她接受不了自己毫無價值的衰老,接受不了自己少年心氣的隕落,接受不了自己對世上的其他人來說毫無作用。
她對寧澹的放棄,是她的膽小怯懦,但也是舍車保帥,是保全自己的方式。
因為她曾經在愛人之前根本沒有學會如何先愛自己。
她不再去渴求一個耀眼的愛人,她更想要一個能被自己接納、能站在所有人面前的自己。
沈遙凌拍了拍掌中的草屑,抬起頭朝寧澹笑了笑。
“沒怎么。走吧,這些橐駝身上味道還挺大。”
沈遙凌踩著草垛,一腳深一腳淺地蹦跳離開。
寧澹習慣性跟著她,心頭卻莫名劃過異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