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這樣,她不該恨,恨能解決什么問題她該成熟些,要么,能扳倒喻家顯然她已經失敗過,以后也不可能的了,要么,和喻家合作。
她竟然會想著回頭,想著和仇人一筆勾銷
若是換做幾年前的自己,絕不可能,現在也學會了彎折自身。
沈遙凌戳著盤中的食物,心里亂七八糟。
一會兒想著,不能低頭她受過那么多的委屈,從沒退縮過,難道白受了
一會兒又想著,低個頭又算什么呢,只要還能發揮自己的才干,忍受一時的屈辱,總比此后的幾十年,繼續整日無所事事、郁郁寡歡要好
更何況,不低頭是為了什么面子嗎
她和醫塾斗了那么多年,當時被剝奪學銜,她不肯,去衙門敲鼓,去御前遞訴狀,鬧得那么大,現在,她不還是照樣出現在喻家的筵席上
她做不成旁人眼中鐵骨錚錚的人,也不屑于要那種面子。
那么,她還有什么理由繼續堅持呢
沈遙凌飲下最后一口酒,長長地呼了口氣,站起身。
筵席已開始,推杯換盞之間熱鬧得無以復加,而真正重要的人此時絕不會在桌上,早已另尋了個地方說話。
親兵跟在寧澹身后,擋去不必要的人的接近。
陳家的公子已經到了,手邊擺著一壺美酒,身后站著兩個貌美侍女在伺候,更遠處的座位上,喻盛平領著他的長女并排坐著。
“王爺來了快請坐。”陳公子笑了一聲,一揮手,門廊下候著的兩個婢女便垂首靠近,已不算很熱的季節,她們的領口還是很低。
陳家是京城有聲望的大族,近些年與喻家來往頻繁,隱有半壁江山的架勢,若不是這兩家請帖一封接著一封請他來,寧澹并不喜歡湊這個熱鬧。
寧澹抬了抬手“不必了,外間還有宴席,不宜久坐。”
陳公子眼睛一轉,哈哈大笑“我知道知道,王妃就在外頭等著,可是難道,就連大家一塊兒喝兩杯酒的時間王妃也不給”
寧澹神情淡淡,“不想讓她久等而已。”
“你”陳公子聞言面露震驚,嘖嘖搖頭,“你是陛下親自培養的人,前途無量,怎么偏偏被那樣一個小女子收服,簡直難以置信,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說給我們聽聽唄”
寧澹沒再接話,眉宇微沉,他身后的親兵換了換站姿,腰間刀鞘好似無意碰撞,卻晃得直響。
室內霎時沉寂,沒人再敢玩笑。
片刻的安靜后,喻崎昕起身把無關人等都趕了出去,只留下幾個人說話,算是了結了這場爭端。
陳家公子受了這陣要挾,重新落座,人是清醒了幾分,但面色也變得有些勉強。
無人搭理他,喻盛平先道“陛下有意再招一批學子入醫塾,且限定了
必須比往年人數更多,為了此事,想聽聽王爺的意見,才特地請王爺過來。”
寧澹略微點了點頭“有所耳聞。”
喻盛平搖搖頭“此事難辦得很。”
“難在何處”寧澹聲音低沉。
喻盛平聞言靜了靜。
喻綺昕常年跟隨父親左右,早已十分熟悉父親的臉色,及時出來圓融道“王爺也清楚,人才又不是雨后春筍,一茬接一茬地冒,哪里能那么快找得到合適的人底下州郡獻不出人才,苦不堪言,太學院到時候招不到學生,也會為此頭疼。”
寧澹指尖在桌面上無聲敲了敲。
這當然只是一堆漂亮話,沒一句真心的。
即便是醫塾當真招不到人,又與喻家有什么干系他們何必著急上火。
他們真正怕的,是陛下當真招到了人,是陛下在往后的每一年,都會招納越來越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