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群仆婦腳步匆忙地從影壁后面拐出來,個個氣喘吁吁,謝琢不冷不熱地瞥了她們一眼,將這些仆婦看得額頭冒汗,訕訕地站在一旁不敢動彈。
“海飛奴今天的功課寫完了嗎”
謝琢蹲下身體,將視線和弟弟齊平,為他擦去額頭上奔跑熱出來的汗,耐心地問。
謝珘沒有吭聲,只是點了點頭,乖乖地伸出手讓阿兄擦他手心的汗。
“世家子弟,音容端莊,切記不要喧嘩疾奔,尤其現在還是春寒時候,一出汗容易風邪入體,到時候就要喝宋疾醫的苦藥了。”
謝琢對這個一母同胞的弟弟有著充足的耐心,也不管小孩兒這個年紀能不能聽懂他的話,慢條斯理地說著,謝珘垂著眼睛張開手,不知道有沒有將兄長的話聽進去。
“明日我可就不是這個時候回來了,鳳子在澄園辦了雅集,興許要過兩天才能回家。”
謝珘還是一聲不吭,臉上沒有表情,但是謝琢就像是有什么特殊能力一樣,捏了捏弟弟柔軟的臉頰“回來給你帶朱雀大街的好玩意,不許偷偷躲在被子里哭。”
他們的母親懷上謝珘的時候,已經算是高齡產婦,懷相總是不大好,謝家上下都為此提心吊膽,好不容易生下還算健康的謝珘,也是元氣大傷,謝琢當仁不讓地挑起了兄長的責任,謝珘年幼的時候就被謝琢哄著抱著。
大夏遷都、世家南渡的那場禍亂中,因為一些原因,謝琢不得不帶著部分家產和仆從獨自南下入鄴,偌大的隊伍里,他是唯一的主人,謝琢日夜不離手地將弟弟抱在懷里,不錯眼地盯著,硬是帶著弟弟闖過了流民、兵禍,完好無損地將家遷到了鄴城。
那一年,謝琢只有十一歲。
長大一點后謝珘還是同兄長同吃同睡,這對兄弟之間的情誼深厚,便是父母都無法比擬。
謝珘搖了搖頭,似乎對兄長那句“躲在被子里哭”很有意見,謝琢嘆了口氣,摸摸弟弟的頭“回去玩吧。”
謝珘只是慣例地每天來迎接兄長回家,見了這一面之后也不留戀,聽話地轉身走了。
謝琢微笑著目送弟弟走遠,他身邊的人知機地跟了上去,而那群仆婦則被三郎君一個眼神釘在了原地。
謝府的三郎君在仆從之間名聲很好,作為出身世家的貴公子,他并沒有多數郎君那種殘忍傲慢的習性,不會以欺凌仆從為樂,也不會刻意為難下人,誰都知道三郎君脾氣好,性格溫柔。
但這并不代表他們不害怕他。
不或許不應該用害怕這個詞,謝琢從來都恪守君子的禮節,寬容他人的過錯,前提是這不會傷害到他所關心在意的人。
“五郎君還年幼,你們作為他身邊的仆婦,這么多人竟然還看不好一個幼童,任他跑那么遠的路。”
謝琢的聲音很淡,不帶有什么責備,但是那些仆婦聽得快把頭塞進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