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那條報信的觸手唯唯諾諾,欲言又止,只能默默地跟在塔納托斯后面,跟著他一起浮上去。
人間已到落日時分。
黃昏夕照,云層如同被火燒著了一般,展現出金黃橘紅的色澤。日輪已緩緩地沉入地平線中,留下一個藏在云層中的龐大而暗淡的影子。
來找他的人正坐在深淵海旁邊的一塊礁石上,他穿著高幫靴,潮汐的細浪慢慢地撲在他的鞋尖上,打出細細的波濤。
幾乎是浮出海面的一瞬間,顧流明就聞到了那
股香氣
熟悉的、醇厚的、香甜的味道。
獨屬于愛人的味道。
那些觸手被瞬間回收,顧流明恢復了人類的形態,卻一直站在遠處,有些謹慎的朝著礁石看去。
也許是近鄉情更怯,也許是擔心這是一場他曾做過無數次的幻夢。一時間,顧流明就然不敢上前,主動攪擾這場夢境。
他現在滿身都是剛才和深淵種們打斗時噴濺上的血跡,絕對算不上英俊。
滿身戾氣,就算不照鏡子,也能看見水面中倒映著一個長相兇惡、顯得淡漠難測的青年男人。
這樣的他簡青會喜歡這樣的他嗎
這次見面也許有太多的不確定,但他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面前坐著他朝思暮想的愛人。
而這場見面,是簡青先轉過身的。
他似乎對他這副滿身鮮血、丑惡難分的模樣并不介意,唇邊彎起微微的一抹笑“顧流明,好久不見。”
顧流明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或者說,他想說的話、想做的事已經在心中堆積成山,像一個纏亂的線團,根本不知道從何開始拆解。
簡青將這副樣子收入眼中,笑了笑“謝謝你上次幫我,所以我這次是來感謝你的。”
顧流明心中窩藏著的那個卑劣的希望落了空原來不是他想的那樣,只是感謝嗎
他想開口,請求簡青不要走,但是那句已經在心中練習過千百萬次的話如今卻卡在喉口,吞不下,吐不出,顯得那般可笑。
“青青。”顧流明掙扎了一會兒,終于戰勝了本能,低聲開口,“你是不是要走了”
簡青像是不太理解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微微歪過頭,神色微妙“你是很想我走嗎”
顧流明“”
他仍像第一天見到簡青的時候那樣,穿著一身長款外套。
海風輕輕地吹起他的衣角,柔光弱化了他硬朗的五官,使得那張臉有某一刻竟然呈現出了類似于“溫柔”的意味。
他慢慢地走到了簡青身邊,在猶豫之下,終于牽起了他的手,用嘴唇輕輕地碰了一下他的手背。
按照人類的理解,只需要吻一下,就必定要放開了,不然會被視作攪擾整場的好色之徒。
然而,顧流明竟然發現,自己沒辦法松開簡青的手掌。
他狂熱而不自知的在那瘦長纖白的手背上親了又親,許久,才低低呢喃出聲“青青青青”
他想說,不要離開我。但這個要求簡直太過卑劣,他說不出口。
他害怕簡青厭惡他。
顧流明思忖良久,只能從自己想要說的那些如山如海一般繁多的話中,找出一句最合適的“我可以愛你嗎”
當感情之間穿插著某一方的一廂情愿,愛就成了原罪。
所以,現在的顧流明,連愛他的資格都不曾獲得。
簡青笑而不語,安靜的看著他。
顧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