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知道剛剛房東大姐沒說出口的那半句話是什么。
世界上已經沒有能關心你的任何人了。
能關心你的,就只有你自己了。
這樣的話太心酸,不適合離別的時候說。
簡青在a市沒有朋友,他收拾好東西,在離開前,掃了一眼光潔如新的屋子。
他一頓,低低出聲“差點忘了你了。”
簡青走到茶幾前,垂下眸,伸手將那面撿到的鏡子拿起。
在過往,簡青從不相信有什么阿拉丁神燈的存在。
但現在,比起虛無縹緲的命運,他愿意相信,是這面鏡子給自己帶來了好運。
“謝謝啦。”簡青低聲對鏡子說,“希望工作面試順利,加油加油”
說完,他就將鏡子放進了背包中。
鏡子安靜的躺在背包里,隨著簡青行走時的顛簸而輕輕滑動著。
四周安靜得很,只有背包中的物品輕輕碰撞時,才會發出一點兒聲響。
“嘿嘿,好可愛。”
“你是不是開心了,還叫他seetie”
“他還向你許愿呢,他是不是把你當成他的阿拉丁神燈了”
“他”沒有否認,在鏡中映出的臉微微笑著,眼眸清澈柔軟,在“他”身上,依稀可以看出當年那個站在領獎臺上意氣風發的模樣。
“嗯,我很開心。”鏡子里的“簡青”微微歪了歪頭,濃密的眼睫微微下垂,昏暗的光線襯得那雙眸子呈現出近似于寶石的光澤感,里面傾注著淡淡的惑色,“阿拉丁神燈”
有條好事的斷肢補充說明“是許愿就會實現的神啦怎么,你還想幫他嗎
原來是這樣heihei鏡中的少年微微歪著頭,那雙眼中沒有簡青素日里慣有的平和柔軟的眼神,而是一種更為陌生的鋒芒,如同一柄冷光鑄成的劍,在此刻卻顯出繾綣溫柔的底色,“我想只要是他許下的愿望,我都會幫他實現的。”
斷肢們微微停頓了下,望著鏡中人微紅的面龐,有些僵硬的消散在空中。
咦惹好戀愛腦哦
f市距離a市并不遠,區區三個多小時的高鐵,簡青的人生就再次轉向了新的方向。
f市偏南,這里的秋葉還沒黃得那么徹底,道路兩旁的梧桐換成了香樟,邊緣被陽光染上焦黃的橢菱形葉片隨著清風的吹拂獨自搖曳在枝頭,撲棱棱的葉片像是蝴蝶翩飛的翅膀。
簡青從高鐵上出來,打了一輛計程車,按照記憶中的地點報出了地名。原先沉浸在路途中的歡樂和輕松在車窗中一閃而過的,這些隨著視覺而緩慢蘇醒的記憶中的地點如潮水般退卻,那些不堪回首的回憶再次涌了上來。
司機師傅是本地人,大約四五十歲的樣子,正是健談的歲數,喋喋不休地用方言和簡青搭話“你這是回鄉還是來外地呢。”
簡青的目光和大叔的視線短暫地在后視鏡中交匯了一瞬間,這個問題好像太過灼熱,以至于燙傷了他。
他的心旁若無人地瑟縮了好一會兒,簡青才攢出力氣,回答得有些勉強“是回家的。”
他已經兩年沒回過家了。
自從大學畢業,他就近乎迫不及待地逃離了故鄉,去了另外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像是要和過去那個自己割席。
但兜兜轉轉,繞了這么大一圈,他還是回到了這里。
簡青輕輕的嘆了口氣,努力遏制住那些隨記憶一起涌上來的斥責聲。
他現在,先要去找份工作。
沒時間想那么多,沒功夫去思慮那些過往,沒精力哪怕是看一眼過去那個為人稱道的自己。
簡青垂著眸,微微蜷縮著身子,保持著這個姿勢,直至下車。
眼前是一片早就沒什么人居住的老實單元樓,這里是他的老家,父母故去之后,他唯一能回的“故鄉”就只有這里了。
簡青的行李不多,他花了半個小時整理好,就坐到簡陋的書桌旁,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新一輪的投放簡歷。
上次的兩家公司不知道出了什么變故,明明說好了讓他到了f市再去面談,但又臨時變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