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青之前就很想去看看,這些他曾經參與救助的小動物們現在活得怎么樣。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芥子之家”的管理者也悄無聲息的換了人,他和新的救助所所長加了微信,很快約好,周六來幫一天忙。
五站公交后,簡青下了車。
這里已經靠近郊區,綠化很不錯,空氣清新,綠草如茵。高樓大廈已經在視野中淡去,只剩下天邊一個虛無縹緲的剪影。
“芥子之家”,就坐落在前面一處老居民樓里。
郊區旁邊是綠林,樹木茂盛,在黃綠之意的掩映下,救助所白色的房頂如同融入了這晝光融融的背景一般,化作一抹淺淡的白。
簡青行至林中,枯葉在腳底吱嘎作響,帶來一種飄渺無依的愉悅和輕松感。
來迎接他的是那位在微信上還算相談甚歡的新所長,他是個約莫二四十歲的中年男性,面目溫和儒雅,透著濃濃的書卷氣。
經他介紹,“芥子之家”自從五年前開始,就每況愈下社會上遭到遺棄的小動物越來越多。這些小生命們隨著人們逐漸丟棄的道德一起被遺棄在街邊、垃圾桶或者救助所的門口,“芥子之家”原先的所長是個氣質溫婉的女士,也是她四處拉籌款,才勉強把“芥子之家”撐到今天的。
隨著他的講述,簡青的眼前仿佛浮現出了老所長那張溫柔和善的面龐,不禁莞爾一笑“那她現在呢為什么退休了。”
“哦,這個啊。”所長帶著他向前走,推開“芥子之家”的白柵欄門,眼前立刻出現一群歡快搖著尾巴的小狗們,歡騰地磨蹭著所長的褲腳。他蹲下身,那張溫和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對著簡青回答“她去年查出了冠心病,不能太過操勞,所以我接替了她的工作。”
簡青一愣,反應過來“您是”
所長微笑“我是她的兒子。”
簡青恍然大悟,點了點頭,微赧地躬下身子,摸了摸不停拽著他褲腳的那只
小狗的腦袋“好熱情呀。”
那是只田園小土狗,土黃色,但歡實可愛,不停繞著簡青的褲腿打著轉兒,大有攀附著爬上去的意思。
簡青笑笑,伸出手,作勢要抱起它。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落到小土狗腦袋上的前一秒,它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天敵一樣,沖著門口高聲吠叫了兩聲,隨即飛速地竄進了屋里。
簡青的手仍然沒收回來,眼睫輕眨”
“噢噢。”所長解釋道,“可能第一次看到你,有些害怕。哈哈哈,小土狗就是這樣的,一驚一乍,沒事兒。我領你進去看看。”
他都這么說了,簡青也沒太追究細節,跟著所長進了有著白色房頂的救助所。
那些剛剛歡快地圍著兩人褲腿打轉的小狗們卻如臨大敵一般,縮在角落里瑟瑟發抖。
殘肢的映像出現在擦得干干凈凈的玻璃窗上,和周遭一派安寧的景象極其違和。它們有些不滿的抗議“喂,你怎么連狗都嚇”
“簡青”微笑著的臉出現在鏡面中,“他”垂著眼睫,似是否認,輕輕搖頭“沒有。我只是,不太想讓別的東西再貼近他而已。”
殘肢們似乎了解這位兇神隱藏在平靜溫和的外表下那顆暴虐殘忍的心,紛紛閉麥,消失不見。
很快,布滿血腥痕跡的窗臺上恢復了原先的樣子,重新歸于一塵不染。
簡青已經很久沒有來這里,但五六年過去,這里和他記憶中的救助所差不太多。
老所長的兒子繼承了母親的細心和勤快,即使人少,但還是堅持每天把這里清掃得干干凈凈。
所長并不是話多的人,給簡青分配了一些喂食和清潔的任務后,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簡青站在一堆毛茸茸里面,忽然有些感慨。
這樣的場景,曾經在他背井離鄉之后,無數次出現在他的夢中。
有些時候,他甚至患上了毛絨物恐懼癥,只要接觸到這些毛茸茸的東西,就會回想起這里不太美好的那段時光。
他深深吸了口氣,盡量忽略腦中再次響起的那些嘈雜聲響。